第24章 陣中之陣
溪畔。
月影隨波盪漾,四周風聲颯颯,還不時摻雜著蟲鳴鳥啼。
數十名黑衣人,都分散在營地周圍,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營地中央,用四根木樁和綵帶,圈出了一塊空地,將柳秀圍在正中間。
綵帶掛滿符紙,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兩根木樁中間,分別站著三名身穿白袍的女子。她們手捧油燈,分別對應西、南、北三個方向。
東方則是一名髮鬚皆白,頭戴鹿角的薩滿。
“咚咚咚。”
薩滿嘴裡唸唸有詞,用一端尖銳的鼓槌,有節奏地敲打著腰間的皮鼓。
他的衣服上,繡著日月的圖案,腰間幾乎掛滿了彩色絲帶。
在天外天,對薩滿的穿著有著嚴格的規定。
只有地位尊貴,法力高深的大薩滿,才有資格繡日月圖案。
腰間的綵帶,不能隨意佩戴。
只有圓滿完成神術,才能在腰間增加一條綵帶。
薩滿所謂的神術,與夏人的詭道非常相似。
其威力巨大,卻因竊取天地氣運,有傷天和,身體往往都非常羸弱。
普通薩滿有幾根,十幾根,都非常了不起。
這名大薩滿,腰間稀稀散散的綵帶,幾乎圍成了彩裙。
“咚咚咚”
柳秀的呼吸,隨著鼓聲起伏。
夢境中的柳秀,猜對了一半,他確實是在寂海之陣中。
卻沒猜到,他其實早就在陣中。
這個世界上,最難讓人辨認的,並不是滿口的謊言。
而是九句真,一句假。
單純的幻境,也容易讓人發現。
為了讓柳秀落入陣中,而不被察覺。
大薩滿以小溪為契機,偷取天地之力,將整個隊伍帶入陣中。
柳秀聽到看到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真,卻又都是虛幻。
因為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是柳秀內心深處的願望。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一點懷疑,也會找到理由,說服自已。
“咚咚咚”
鼓聲越來越快,大薩滿的神舞,狀若癲狂。
女侍手中的燈火,猛然變亮。
柳秀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原本平靜的表情,開始變得痛苦。
“人在哪,在哪?”大薩滿的意志穿進夢中。
這種精神層面的較量,外表看起來非常平靜,其實是兇險之極。
若是出現紕漏,對佈陣者反噬極大。
就如先前佈陣埋伏柳秀的薩滿,就是因為一塵用六甲秘祝破陣,直接被反噬而亡。
所以在佈陣之前,調查過柳秀的過往。
知道柳秀原本是解脫天境,連跌兩境後,才淪落至此。
這種順風順水的所謂天才,上天的寵兒。
從小沒有受過任何挫折,心智最弱。
他認為柳秀遭此大難,又充軍大荒。只要稍微拉扯一番,就可以問出結果。
人在夢境之中,會放下所有的戒備。
這種時候,如果勾起內心的慾望。
那就可以,很輕鬆地得到答案。
可柳秀無論怎麼掙扎,就是始終不肯說出答案。
“啪啪啪”
鼓聲驟止,大薩滿也停下來,抬頭望向天空。
夜色依舊,繁星點點,可月亮周圍已經漫上一層薄霧。
對付柳秀,陣法雖是最好的選擇。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眼看時辰將過。
若等待下次時間,最少也需要七日之後。
在這大夏腹地,夜長夢多,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變故。不可能這麼長的時間,留給他們。
“收魂!”
柳秀的頑強,讓大薩滿不得不走到這步。
現在的手段,是利用柳秀內心薄弱處,引誘他自已說出答案。
是對雙方傷害最小的辦法。
收魂則是簡單粗暴的,從意識裡搜出答案。
無論成功與否,柳秀都會變成白痴,他自已也會功力受損。
最少需要靜修幾個月,才能恢復。
這也是三名女侍,說神術之後,柳秀就廢了的原因。
大薩滿用鼓槌的尖銳端,刺穿自已的左掌,將血塗抹在臉上。
然後在柳秀額頭上,畫出一個奇怪的花紋。
看著柳秀那張,比女人還美些的臉,大薩滿惋惜:“可惜了!”
大薩滿周圍騰起一陣黑煙,在身後展開。就像一隻只觸手,張牙舞爪地懸浮在空中。
“起。”
黑煙呼嘯地衝向柳秀額頭。
血紅色的花紋,隨著黑煙的不斷湧入,迅速生長,蔓延到整張臉上。並變成黑色。
“不,放開她,放開她。”
柳秀的聲音越來越大,身體劇烈地顫抖。
隨著動作越來越大,大薩滿和三名女侍額頭上,掛滿了汗珠。
“嘭!”
一名在旁守衛黑衣人,落到不遠處,掙扎地指向大薩滿身後:“他,他?”
大薩滿下意識望去,可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勁。
此處守衛嚴密,對方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已。
等他轉過頭的時候,黑衣人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陰惻惻說道:“你看,是不是我。”
說完就對著大薩滿的胸口一刀刺出。在出手的瞬間,變成了一個血衣白麵的夜遊神。
大薩滿的身體,在匕首下化為一縷青煙,
“陣中之陣?這天外天,還是有些門道。”夜遊神看著匕首上的血跡說道。
青煙在旁邊重新凝結成人形,周圍的黑衣人也發現了異常,都衝了過來,將夜遊神圍在中間。
“你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大薩滿捂著胸前傷口,慶幸夜遊神對收魂術不瞭解。
如果在晚半刻,等自已進入柳秀意識中,那時候出手,自已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收魂事關重大,不容半點差錯。他安排在周圍的人,都是從天外天帶下來,絕對信任的人。
就連皇庭的狼騎,都只安排在周圍警戒,不敢讓他們靠近。
“呵呵,大爺我,高興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夜遊神人影一閃,就到了柳秀旁邊。
他看到柳秀呼吸平穩,表情輕鬆,竟然是真的睡著了。
“喂,大少爺,還沒睡夠!”
“你個狗。”柳秀睜開眼,就看到白底面具,剛罵了一半,發現面具上的紅色花紋不一樣。
“你是誰?”
“我是誰?”夜遊神轉身,變成柳秀的樣子:“你說我是誰。”
柳秀在月黑風高中,看到另一個自已,只覺得瘮得慌:“你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就非要鬼裡鬼氣,畫皮鬼!”
夜遊神中能任意變換容貌的,只有畫皮鬼。
據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就連畫皮鬼自已,都忘記原本的模樣。
柳秀拍了拍腦袋,茫然地看著四周:“這是怎麼回事?”
畫皮鬼指著旁邊的大薩滿:“這老傢伙好像對你用了什麼詭道。”
“那,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柳秀的餘光瞟到了夏女,心中頓時無限失落:“那你又怎麼保證這一切又是真的?”
“要不要我幫你確認一下。”畫皮鬼抬起手。
“我自已來,自已來!”一巴掌打在臉上,頓時感到一陣火辣。
現在他明白,為什麼他剛才總感覺怪怪的。
就跟平時在夢裡一樣,葉自菲總和他之間,總保持著一段距離,兩人從來沒有接觸過。
“敗家子!這次又是本大爺救了你的狗命!”熟悉的聲音,稍作停頓之後,加重語氣。
“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