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熬著,又是一年冬了,初雪那日,如懿去安華殿禮佛祝禱,回程時想多看看雪景,便一路逛到了暢音閣附近。

暢音閣又傳了戲,延禧宮離得近,平日裡也總是能聽見嫋嫋的絲竹之聲,皇帝喜愛崑曲,不止是時常遍邀皇親貴胄同樂,也喜歡單獨和寵愛的妃嬪一起,最近常得此殊榮的,也就是瑞嬪了。

其實,瑞嬪得寵,不單是翊坤宮煊赫,延禧宮也沾了許多光,有傳聞說,過了新年,恐怕瑞嬪就要封妃了,皇帝一直留著位子呢,所有人都對此深信不疑,最近六宮上下對如懿也客氣了許多,連秦立都不敢偷奸耍滑了。

如懿最近靠著唸佛,心裡已經看開了許多,如果小妹真的能憑一已榮寵光耀門楣,也是一件好事啊,反正她是不抵用了,餘生在紫禁城的日子,或許就是與佛音相伴,守著曾經與皇帝的美好記憶,安靜地活下去吧。

越走近暢音閣,如懿越聽著不對頭,那出戏好生耳熟,她疾走幾步,終於聽清了,裡頭唱的戲,正是她與皇帝的姻緣所起——《牆頭馬上》

她叫來一個小太監,問道:“今日皇上可是一個人來聽戲?”

心中存著一絲僥倖,或許皇帝是覺得她身子不好,才沒請她來。

那小太監低著頭,沒看見嫻貴妃愈發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嘴唇,他只是恭敬地稟報:“回貴妃娘娘,皇上今日帶著瑞嬪娘娘來聽戲,傳的是《牆頭馬上》。”

如懿不敢置信,倒退了兩步,被菱枝芸枝扶住了。她人還在這裡,皇帝怎麼可以和旁人一起聽他們的定情之戲,是當她死了嗎!?

菱枝芸枝已經看出主子不對勁,但是如懿傷心怨憤之下誰也攔不住,她直直衝進了暢音閣,果然看見皇帝和嘉榮一起悠閒快活地聽著戲。

戲臺上的戲子們水袖輕揚,旦角正唱道:你道是情詞寄與誰,我道來新詩權做媒。我映麗日牆頭望,他怎肯袖春風馬上歸——

那唱的是李千金與裴少俊傳詩定情,皇帝閉著眼,手指隨著曲調打著拍子,已經全然沉浸在戲中,嘉榮依在他身畔,興致索然,看得出她不喜歡這出戏,不過是應付皇帝罷了。

如懿高聲喚了一聲“皇上”,顫抖的尾音裡有著濃濃的憤懣,生生破壞了此刻的氛圍。

皇帝睜開眼,有些怒意,冷冷掃過去,看見許久不見的嫻貴妃站在那兒,含悲含怨地望著他。嘉榮起身行禮,如懿的突然闖入也令她十分意外,她看見如懿的神情,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這是來找皇帝吵架的?

既然興致已經壞了,皇帝也不耐煩聽下去了,他擺了擺手,臺上的戲立刻停止,戲子們一個個退下,進忠也叫閒雜宮女太監都下去,閣中除了皇帝、嫻貴妃、瑞嬪,就只剩他們的心腹在場。

如懿盯著嘉榮望了一陣,皇帝當然明白如懿是在為什麼怨恨,他淡淡開口,讓瑞嬪先回宮,這在如懿看來,就是庇護!

再次屏退其餘人等,就只是如懿和皇帝兩兩相望,皇帝並不覺得自已有什麼不對,端起茶來啜了兩口,方才道:“嫻貴妃怎麼這會兒來請安?”

如懿鎮定下來:“是臣妾掃了皇上的興致,不過,宮中已有多年沒傳這一出牆頭馬上了,就連臣妾聽見,也是恍如隔世。”

皇帝道:“朕也是一時興致,才叫了瑞嬪陪同。”

如懿道:“那皇上可還記得,您曾經親口說過,這出戏是你我姻緣所起,這輩子只和臣妾聽這一齣戲!”

皇帝皺皺眉:“我說過最後半句?”

如懿大聲道:“這出戏是屬於臣妾和您的!連同那些美好的記憶也是!您為什麼要與旁人一起……”

皇帝打斷她:“嫻貴妃,難道朕要和誰聽戲,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如懿道:“皇上要和誰聽什麼戲都可以,唯獨這一出牆頭馬上不可以!”

她沒有寵愛、沒有孩子,與皇帝愛過的證明,唯有那些記憶,而如今皇帝連這個都要奪走!不,他是玷汙了!他玷汙了她心中唯此一隅的淨土!

皇帝見如懿眼神痴狂,似乎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有點看不下去,就道:“嫻貴妃,朕今日也是懷念起了當初的時光,才帶著瑞嬪來看這出戏,你心裡也是明白的,瑞嬪長的有幾分你當初的樣子,朕看著她,就彷彿青櫻回到了朕身邊……”

如懿一聽更不得了了:“臣妾就是青櫻啊!皇上把妹妹當成我,那我又算什麼!我和皇上的曾經又算什麼!?”

皇帝仍舊很冷靜,他打量著如懿,剖析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了很久,才搖搖頭,道:“不,嫻貴妃,我已經無法從你身上找回青櫻的痕跡了。”

如懿愣愣的,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已聽見了什麼。

皇帝接著道:“你看看你自已,哪裡還有青櫻的樣子,就連青櫻這個名字,你不也早就捨棄了麼?”

如懿的身形晃了兩下,她搖著頭,痴愣地道:“不……臣妾就是青櫻……臣妾就是青櫻啊!”

她恍惚記起,當年姑母死後不久,她就在夜裡悄悄進了太后宮中,求太后賜她新的名字,允許她斬斷舊過,重獲新生,從那之後,她就是如懿了,可她所要斬斷的舊過,不是與弘曆的愛情啊!

皇帝冷淡地注目於如懿,即便如懿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卻還是毫無憐憫地說出了刺心之語。

“是你先捨棄了青櫻,也是你先棄了與朕的情意,這番話你既然想知道,朕就明明白白告訴你!”

原來從當年她為太后遮掩姑母的真正死因開始,皇帝就不滿於她了……難怪她入了宮後總覺得恩寵大不如前,還以為是皇帝朝政繁忙顧忌眾多才不得不冷落她,其實皇帝與她,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離心了……如懿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地上:“我不是青櫻……那我是誰?”

皇帝漠然答道:“你是如懿,是紫禁城的嫻貴妃。”

如懿呵呵笑了兩聲,淒冷無比:“原來,我只是嫻貴妃了麼……皇上薄情寡性、色衰愛弛……卻要將錯一股腦兒地推給我?”

皇帝面如寒霜,居高臨下地盯瞭如懿一會兒,方道:“嫻貴妃,若你現在好好回你的延禧宮去,以後安分度日,朕會原諒你今日的言行無狀,貴妃一年份例六百兩,只要你想得明白,朕念著往日情分,會好好供養你到老。”

說罷,皇帝再不看她一眼,徑自走了出去。

那一席話敲定了如懿日後的命運,那便是無寵無愛到老、到死。

菱枝、芸枝見皇帝走了,才敢進來檢視主子的情況,看見如懿癱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趕忙上來扶。

如懿大概是坐在地上太久了,雙腿僵麻,一時間站不起來,菱枝芸枝努力想要將如懿攙起來,卻聽見如懿從喉嚨裡發出幾聲低低的笑,那笑聲漸漸大了起來,一陣陣的在暢音閣中迴響,淒涼又癲狂,恍如夜梟的悲鳴,聽起來甚是可怖。

菱枝與芸枝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見了相同的畏懼。

這嫻貴妃,該不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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