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預料得果然沒錯,祁連北山終於不當烏龜了。”

拓拔洪照看著視死如歸的雪州大軍嗤笑起來,在城裡他們還能當縮頭烏龜躲起來。自已一點辦法沒有。

但是現在,他的十萬鐵騎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攝政王拓跋燾看著山海關也是一陣嚮往,這座巨關矗立在他面前已經不知多少歲月。

如今終於能是越過去,看看關內是何風景了。

“右先鋒拓跋洪照聽令,左先鋒完顏陳和尚聽令……”

這位三軍統帥列陣點將,今日過後,他拓跋燾的名字,將跟隨長生天一起載入草原的史冊……

……

“鎮軍都尉王召何在?命你率三萬輕騎從右翼牽制……”

“雪州軍大統領魚俱羅何在?命你坐守中軍……”

城頭上,一道道指令也從祁連北山手中不停下發。

“破陣營祁連衛青何在?命你率破陣營直面對衝……”

“祁連衛青?!”

聽到自已的命令遲遲無人認領,祁連北山再次大喝一聲。

但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魚俱羅起身拱手:“大總管,末將昨日已命祁連衛青護送軍中文官突圍,此令可由左衛將軍陳鴦認領。”

“左衛將軍陳鴦在此,請大總管下令!”隨著魚俱羅話音一落,他身後的一名漢子抱拳而出。

祁連北山憤怒的瞪了魚俱羅一眼,後者低下頭來,不敢直面。

“要不是想留著你多殺幾個胡人,本帥第一個把你魚俱羅砍了!”

“左衛將軍陳鴦何在,命你率左衛營直面對衝……”

最後,那位大總管冷哼一聲,繼續行著軍命……

午時——

日光同時照耀在蠻軍與齊軍陣營,蠻人大軍殘忍獰笑,士氣大盛,彷彿那一顆顆齊軍人頭已經變成了草場和牛羊。

齊軍將士亦是人人目光狠厲,握緊了手中利刃。

換一個是值,殺兩個是賺!

多殺一個蠻人,他們大雪州身後的允州軍兄弟就少一份壓力……

擊鼓!!!

隨著魚俱羅一聲令下,衝鋒鼓聲率先傳來,左衛軍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敵軍撲去。

“嗚————!!”

“漢羊們,記住殺你們的人,右先鋒拓跋洪照在此!”

拓跋洪照抽出大刀身先士卒,身後騎兵猶如潮水一般向左衛營撞去。

“錦州血浮屠何在?!從敵軍左翼入陣!”

“玉束領命!”一支重甲騎兵帶著滾滾煙塵從拓拔洪照左翼襲來,但是對於這支血浮屠,王庭匠人早已有應對之法。

“搬鐵馬!”

這些日子,為了對抗血浮屠。王庭的鐵匠連兵器都不打了,日夜澆築一人高的鐵馬阻擋重騎腳步。

但是鐵馬的造價昂貴,北地又極其缺鐵。他們只構築了一道防線。

但是這也夠了,血浮屠若是還想衝殺,必定要繞路。廢馬不說,在這段時間裡,已經給拓拔洪照的騎兵爭取了一定的時間。

蠻人鐵騎兇猛,騎術與馬上功夫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僅僅衝殺一個多時辰,左衛營便已經七零八落……

幾十萬人的大戰,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勝負的。

就算是三十萬頭豬放在那裡給殺,他們也要殺上好幾天。

但是草原人顯然低估這群漢人赴死的決心,直到太陽落山,對面依舊沒有鳴金收兵的跡象。一直在窮追猛打。

無奈,他們只能繼續調轉馬頭。

“攝政王……攝政王!”

“這些漢人們瘋了,快退守河谷,退守河谷!”

入夜,一名渾身浴血的部落首領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全都是恐懼的神色。

那些漢人們,幾乎不知道後退是什麼。只要前面有人倒下,下一刻便會繼續有人補上。

他的大刀都砍到捲刃了……

最重要的不是這一點,而是這些瘋子,沒有了軍糧竟然不吃死去的戰馬。

他們吃敵軍的肉!

戰馬就倒在一旁,但是無數草原勇士竟然成為了那些漢人的口糧。

饒是茹毛飲血的草原部落,也第一次被這番地獄場景嚇到了。

這些漢人,他們根本就沒有人想要活著。

拓跋燾聞言走出大帳,朝著遠處望去,果然是一副屍山血海景象。

只見無數殘肢斷臂在那些飢餓的漢人鍋裡不停翻滾……

而那些倒下的戰馬幾乎沒有人吃……

這位攝政王感受到了一陣反胃和恐懼……

以往草原部族打草谷,糧食不夠的時候便會將兩腳羊烹煮。如今這群兩腳羊,怎麼會倒反了天罡。

他們不是自詡天朝上國,禮儀教化嗎?

“殺!殺!殺!”

“給本王把這些瘋子全都殺光!”

他沒有聽從最好的建議,退守河谷自然是以逸待勞的最好選擇。

但是如今這場大戰,已經不是勝負的問題了,這是關於族群之間的血海深仇。

“拿下大雪州,屠州,本王要讓他們亡種!”

拓跋燾幾乎是怒吼著下達了這句命令。

王庭百萬控弦,若是讓三十萬漢人把他們殺回草原,就算贏了,那也是天大笑話!

他們一步也退不了!

隨著軍令從王帳中走出,這場大戰便再也沒有停下來過。

直到第五天後,蠻人軍隊圍剿了最後一支齊軍,將他們的主將魚俱羅肢解烹煮……

此刻,就連城頭上那位大總管身邊也再無任何護衛,蠻人黑壓壓的大軍行至關下。

可是大軍遲遲沒有進城。

直到一架巨大王輦從軍中駛出……

呼延玉琢站起身來,“祁連大總管,朕從兒時便聽聞你的傳說,可否一見?”

祁連北山聞言睜開了眼睛,他朝下打量而去。

只見一名比玉昭還要高大的男子身穿雪白帝袍,他臉上雖然恭敬,但笑容卻是充滿了勝利者的玩味……

“來者何人?!”

祁連北山知道,這應該便是呼延王庭的新帝,打死玉昭者,估計也是此人無疑。

“拓跋也先之孫,呼延玉琢!”

這位帝王沒有使用尊號,而是說出了一個很久遠的名字。

那是祁連北山剛剛接任大總管不久,北地最為鼎盛的拓跋家族想要獨自南下。

他花了七個月,將大汗拓跋也先的人頭送到了天寶皇帝的龍案上。

老人提起金鏜站立城頭,大笑道:“原來是故人之孫,來!本總管項上人頭在此,有誰敢拿去領賞?!”

但是城下黑壓壓的大軍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祁連大總管說笑了,雖然大總管殺朕祖父,但是戰場之上成王敗寇。朕不怨大總管,反倒是對大總管敬佩至極。”

“大總管若是要走,朕不攔你,儘可退守允州重振旗鼓!”

“若是玉琢有幸,大總管星落王庭,朕!即刻裂土封王!”

呼延玉琢看向城頭,對著祁連北山行了一個後生大禮。

“哈哈哈!果然不愧為草原新主,殺人之前,還要誅心?!”

祁連北山第一次感受到了,當皇帝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眼前這個後生,怕是能與顯照先帝一較高下的存在……

他這是在羞辱自已。

明知道自已沒了雪州軍,回去用那些已經被腐爛滲透的地方州軍根本擋不住他。

最後這一句招降,更是誅心到了極點……

他祁連北山死前,呼延玉琢竟然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給他。

對著他這個守護了大雪州一生的統帥說出招降二字……

“賊蠻,安敢辱我?!”

“大齊男兒,寧死不降!”老人大怒,提著蟒雀金鏜從城頭重重砸下,撞入了蠻人大軍之中……

可是年邁的他,哪裡會是百萬大軍的對手。

在經過一個時辰的殺戮之後,祁連北山漸漸力竭,滿身浴血握著金鏜被圍在陣中。

老人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疲乏,他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這位大總管的眼睛彷彿回到了那年的金殿玉階。

“封祁連北山,為大雪州統領……”

“祁連北山平叛有功,特賜金鏜一杆,加封衛國侯爵……”

最後,祁連北山的目光停留在了顯照元年的御書房中。

一名高貴無比的年輕帝王伸出右手。“祁連北山,你可願成為朕手中之利器,替大齊剜去毒瘤?”

“顯照先帝。”

“祁連北山,已報國恩……”

老人的頭顱垂了下去,那杆鎮守了大雪州無數年的蟒雀金鏜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符寶十二年,

霜降。

呼延王庭攻破山海關。

攝政王拓跋燾有令,屠州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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