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猗所言並非寬慰祁堯,反倒句句屬實。

作為異世而來的人,祁堯是他在這個時空能否完成任務,平安終老的關鍵。

而作為雲子猗本身,他有著和這個時代文人近乎統一的抱負,幸運的是,他還擁有最好的施展平臺。

他是太子的師父,但凡祁堯在他的教導下能多一分勤政愛民,勵精圖治,也不枉他來這一遭。

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不求青史留名,不過是為蒼生計,為天下萬民添一分福祉。

偶爾,雲子猗也會想,或許這才是系統讓他來異世“攢功德”的真正含義。

並非是單純的“渡已”,而是在自保的同時,也竭盡全力“渡人”。

祁堯不知雲子猗的所思所想,但數年相處下來,對他也有足夠的瞭解,知道他絕不可能為諂媚討好說出這種話來,既然這樣說了,定是發自真心。

但哪怕能確認這一點,他依舊不知足。

雖明知是痴心妄想,那一刻,他依舊希望能在雲子猗口中聽到更動人的言語。

聽到他夢寐以求的愛意。

不過即便如此,能聽到先生這樣直白的訴說心聲,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

一行人到達梁州用了十幾日功夫,一路風塵下來,雲子猗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病容更是全然無法遮掩。

祁堯和何錦筵都心疼得很,有心想給他好好補補身子,偏他坐車坐得久了,也確有幾分眩疾,一天到晚吃不下睡不著的,連藥都喝得艱難,便是兩人再心焦如焚,也無濟於事。

在梁州落腳之後,祁堯就帶著何錦筵及其他治水官員去淞江畔查探。

雖然帶了足夠多的侍衛和護軍,但畢竟水患未平,此行依舊算得上是危險,可不去實地考察,有再多想法和方案也如空中樓閣,無法實施。

雲子猗對自已的狀況有自知之明,倒沒有跟去,卻也沒有聽祁堯的話自已在驛館休息,而是隨另一批官員一起去疏散災民,施粥放糧。

總歸這血吐得再厲害,也要不了他的命,千里迢迢趕過來,總不能真就整日待在屋裡,什麼事都不做。

去看顧災民,也能對災情多些瞭解。

皇帝對此次梁州災情十分重視,跟著來的官員個個都有真才實學不說,辦差時更是兢兢業業,一連數日,皆是夙興夜寐,宵衣旰食,才算是暫時將情況穩定下來,簡單加固了堤壩,疏浚河道,止住了災情。

祁堯這些日也顯而易見的憔悴了不少,雖說在外處理事務時分毫不肯將疲態顯露人前,可等入了夜,就獨自去找雲子猗撒嬌訴苦,求得先生幾句柔聲細語的安慰鼓勵,以換得第二日再度打起精神的能量。

雲子猗日日將他最脆弱疲倦的一面看在眼裡,也是無比心疼。

哪怕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未來的九五之尊,說到底,此刻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待災情完全平息,後續的治水工程也有條不紊的開展,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

“先生……”剛下達完最後一道指令,祁堯便迫不及待地撲入雲子猗懷中訴苦,“好累呀,這些日可真是累壞我了。”

“臣明白,殿下辛苦了。”雲子猗輕輕撫摸著祁堯的髮絲和脊背,溫言安慰道,“臣這些日在城裡聽著,梁州百姓對殿下感激涕零,上下官民皆是心悅誠服,殿下的辛勞和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祁堯這些日一天只顧得上休息兩三個時辰,有時忙得狠了,整夜都沒法閤眼,甚至顧不上用膳,幾次險些倒在江畔,若非身邊的人眼疾手快,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事蹟流傳出來,自是萬民稱頌,隨行官員亦是無比敬服感佩,祁堯原本就是嫡長子,最符合傳統的太子人選,這一趟差事辦下來,聲望也更上一層樓。

“父皇也會看在眼裡嗎?”祁堯聞言卻不見多少喜色,反倒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道。

雲子猗眼睫輕顫,一時無言。

他知道,祁堯這樣問,是因為前些日傳來的訊息,祁煦在茱州的貪腐案同樣辦得十分漂亮,帝王龍心大悅,多番讚許嘉獎不說,朝中甚至還隱隱有了後位空懸多年,勸皇帝立新後的聲音。

若要另立新後,自沒有比祁煦的生母姜貴妃更合適的人選。

據先皇后過世已近十年,從前也一直沒人提過此事,此刻朝中突然傳出這樣的聲音,哪怕其中有貴妃推波助瀾的緣故,也少不了皇帝本人的意思。

祁堯對此,自然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若姜貴妃成了皇后,他在祁煦面前的優勢便只剩年長一條,可兩人相差僅僅不到一歲,這個“長”字也實在虛得很。

哪怕這次的差事辦得再漂亮,他的地位也是實打實地被動搖了。

“陛下如何想,臣自然不敢揣度。”雲子猗想了許久,才終於開口,“但殿下此行,難道就只是為了讓陛下看到嗎?”

祁堯恍然抬起頭,眸光輕顫,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心虛:“先生,我……”

“臣明白殿下心中的憂慮。”雲子猗軟下語調,溫言勸慰,“但殿下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殿下的所作所為,首先應當考慮的都是百姓如何想,而不是某個特定的人,殿下做的每件事,只要有利於天下萬民,便都是有意義的,旁人看得到,是錦上添花,哪怕不被人放在心上,也值得歡欣。”

“臣同樣相信,陛下是明君,只要殿下做得足夠好,所作所為皆無愧於心,無愧於國家和百姓,陛下一定看得到。”

祁堯一眨不眨地盯著雲子猗清雋溫柔的眉目看了許久,連日來紛亂的心緒和疲憊的神經也在這樣溫聲細語的勸慰中逐漸放鬆下來,冷靜之後再回憶起自已剛才說過的話,不免自覺難堪:“先生說得是,是我想得太多,誤入歧途了。”

“殿下才多大年紀,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雲子猗彎眸輕笑,握上祁堯的手,“天色還早,殿下要不要出去看看?來了這麼久,殿下還沒在梁州城裡逛過吧。”

“先生陪我的話,自然好。”祁堯臉上也終於浮現出幾分笑意,緊緊回握住雲子猗的手。

他整日忙得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哪有時間在城裡閒逛。

“臣自然陪著殿下。”雲子猗見他眉目舒展,心頭也浮起幾分愉悅,笑道。

這還是祁堯第一次看到水患平息之後的梁州城。

一個多月前,他們初到梁州之時,城內還滿是流離失所的災民,喧鬧雜亂,一片狼藉。

如今風波平息,梁州城雖還未恢復到水患之前的模樣,一切卻已是井井有條,人人各司其職,安然平靜。

祁堯自不敢說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而是無數官員勞工齊心協力鑄下的功勳,可親眼看到這般翻天覆地的場景後,心頭亦是無與倫比的快慰歡喜。

能親眼目睹這些變化,比任何人的誇讚都更令他身心舒暢,覺得這些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更能理解雲子猗這些年教導的含義。

“多謝先生。”祁堯攥著雲子猗的手,聲音雖輕,語氣卻堅定,“我都明白了。”

雲子猗也不必問他具體明白了些什麼,在他提議要帶祁堯出來走走時,就知道他看到這一切時,便都會懂的。

兩人買了些當地特產回去,一路上聽了許多對太子殿下的讚頌敬仰,祁堯雖不曾表明身份,但眉目間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雲子猗在他身側,不曾開口說過什麼,卻也陪他一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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