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猗在書房一待又是幾個小時,中間特助來了兩趟,他自已卻是直到入了夜也沒露面。

殷溪明坐了許久也沒再等他出現,未免想起之前這人在書房發燒昏迷的模樣。

不會又病了吧?

殷溪明想著,“噌”地站起了身。

他的病本來就沒好呢。

猶豫片刻,殷溪明還是去敲了雲子猗的門。

幸好,這次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請進。”雲子猗似乎已經在極力遮掩,聲音中還是透出一分不易察覺的疲倦。

至少殷溪明聽得分明。

“哥哥。”殷溪明開門進來,“晚飯想吃點什麼?”

“溪明?”雲子猗沒想到來人是他,“沒事,不用管我了,你先吃吧。”

“八點了。”殷溪明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哥哥病都沒好呢。”

對了,他現在是個身體不好的凡人。

雲子猗遲鈍地想起這一點,緩緩點點頭:“那好。”

“哥哥想吃什麼?”殷溪明再度問道。

雲子猗無所謂地笑笑:“都可以,看你。”

“好吧。”殷溪明低下頭,想起自已之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回答,沒好意思再問下去。

雲子猗的病還沒好,冉荷的飯菜也做得清淡,其實別墅裡也有其他的廚師,但冉荷照顧了雲子猗這麼多年,總覺得她家小少爺更吃得慣自已做的東西,從不假手於人。

“連累你陪我一起吃病號餐了。”雲子猗朝殷溪明輕笑道。

今天晚飯吃得太晚,餐桌上只有他們兩人。

殷溪明搖搖頭:“怎麼會,也……很好吃。”

說完又覺得不對勁,飯又不是雲子猗做的,他想討好都討好不到地方去。

“都這麼晚了啊。”雲子猗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說道,“下次不用等我,你餓了就先吃飯吧。”

“不餓。”殷溪明垂下眼,攪了下碗裡的粥,“想和哥哥一起。”

雲子猗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坦率了?

剛才殷溪明主動來喊他吃飯,也讓他有些吃驚。

雲子猗沒意識到是自已做了什麼的緣故,他的所作所為並無目的性,也不曾將這些細枝末節的關心放在心上。

他下意識釋出的善意太多,自然未曾留意哪一束光落在了哪個人身上。

“你什麼時候開學?”雲子猗見殷溪明一副想跟自已說話,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主動搭話道。

殷溪明聽到對方主動關心自已,指尖都沒忍住顫了顫,卻不敢將心底的緊張和雀躍展露分毫:“還有一個月左右。”

“A大倒是不遠。”雲子猗笑笑,“你到時候是住校嗎,還是回家住?”

“我……”殷溪明的眸光亮了亮,神色間有些許難以置信的小心翼翼,“我還可以回家住嗎?”

“當然可以。”雲子猗欣然點頭。

殷溪明也彎唇一笑:“謝謝哥哥。”

雲子猗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謝的。

他自然不知道,殷溪明所謝的,是他話中的“回家”二字。

雲子猗這樣說,似乎這裡也是他的家一樣。

也應該是他的家。

他和雲子猗,本就該是家人。

雲子猗吃過飯,又想回書房。

“哥哥明天不是還要去公司嗎?”殷溪明微微蹙眉,擔憂道,“還是早點休息吧,病都沒好呢。”

雲子猗笑意溫和,說出口的話卻無比氣人:“沒事,我忙完這點就睡了,很快的。”

殷溪明並不多言,只是定定看著他:“哥哥。”

“這,好吧。”雲子猗不把來自外界的惡意放在心上,卻很難拒絕好意的關心,“我明天再處理,今天早點睡。”

“嗯。”殷溪明滿意於他的妥協,雙眸晶亮,語調也微微上揚,“我買了安眠香薰,等下給哥哥送過去,哥哥看看喜不喜歡。”

“好,多謝你。”雲子猗雖不知道為何對方今日的態度有了這麼大變化,卻並不排斥他突如其來的親近。

殷溪明翹了翹唇角,顯而易見的好心情。

他確實是這樣的人。

他從前把雲子猗預設為惡人,自然以惡意揣度對方的一舉一動,也很難對他產生什麼好意。

如今雲子猗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變成了難得的好人,自然字字句句都該是出自於好意,他也不自覺想與之親近。

有種非黑即白的奇異天真。

殷溪明挑香薰的眼光竟是極好的,香薰的氣息淡而溫柔,能輕易令緊繃了一整日的神經平和下來,安然陷入沉眠。

沒想到這個靦腆的孩子還有這般閒情雅緻。

雲子猗這樣想著,卻不知,這香薰不過是殷溪明偶然路過時,聞到這個香氣,總覺得與雲子猗十分相宜,鬼使神差便買了下來。

也就這麼恰到好處的成了他心中成見消除後,獻上的第一份禮物。

——

雲子猗又忙了兩日,終於抽空去應了一趟喻星霜的邀約。

明知對方不懷好意,卻還不得不去赴這個約,令這些天本就十分疲倦的雲子猗有些心累。

喻星霜倒是極重視這次邀約,來得極早不說,還特意準備了“驚喜”。

雲子猗剛踏入包間,迎接他的就是一束極大的花。

花束的主體是向日葵和馬蹄蓮,綴著些許滿天星,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也很合時宜。

“子猗。”喻星霜臉上盛滿了笑意,“歡迎回來。”

雲子猗也確實有幾分驚喜,任誰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驟然看到這樣一束獨獨贈與自已的,絢爛的花,都難免生出幾分歡欣。

喻星霜確實是會討人喜歡的。

“遲來的接風宴嗎?”雲子猗含笑接過那束花,看著向日葵溫暖的色彩,心頭也有幾分熨帖。

“也可以這麼說吧。”喻星霜體貼地為他拉開座椅,“有其他人為你辦接風宴嗎?”

雲子猗輕嘆一聲:“你是第一個。”

原主生母早逝,父親對他也無甚關懷,自已又在在外待了許多年,大多數國內的朋友都不怎麼聯絡了,回國前後身邊都只有冉荷作陪,自然沒人會想到給他辦什麼接風洗塵宴。

當然,雲子猗自已是沒有這麼多敏感的心緒的,在喻星霜面前流露出的這些許脆弱,不過是給對方“趁虛而入”的機會。

他知道喻星霜別有所圖,可比起一日日防著對方的動作,倒不如在戒備充足時,提前引誘對方步入自已的節奏。

若是喻星霜想要對他下手,他也隨時可以反戈一擊。

算是一手請君入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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