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擺的皈依儀式還在繼續。

白霧繚繞之間,王大擺面朝天空不斷唱誦著自我批評的檢討信,而那道從漆黑化身中誕生的純白新化身,竟也跟隨著王大擺一起面朝天空,同樣無聲地唱誦了起來。

而隨著這段比之前更加康慨激昂的唱誦,那些在片刻之前落到地面上的黑色碎塊,竟隨著王大擺的唱誦逐漸懸浮到了他的周圍。

漆黑化身的碎裂過程進一步加快,純白化身的展現也變得愈發完整。

“嗬!”

謝治身旁突然發出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謝治轉過頭去一看,發出聲音的竟是緊閉雙眼的熊安穗。

此刻的熊安穗,渾身被鵝黃色的情緒能量包裹,他的心口處敞開一道偌大的心門,從那心門之中,數根粗壯的虛幻繩索筆直地投射而出,消失到一兩米外的不遠處。

但這還不是異象的結束,僅僅過去不到半秒,熊安穗身上的異象又產生了新的變化。從那道虛幻的心門裡,順著那數道粗壯的繩索,突然地,就伸出兩隻壯實的手臂來!

謝治眼神一凝,那手臂,赫然是小上一號的,熊安穗的手臂!

那縮小版的熊安穗,兩條手臂順著他召喚出來的安全準繩往上奮力攀爬,而後不久,他的肩膀和頭顱也從那道虛幻的心門裡攀爬而出!

緊接著,則是上半個身子!

整個縮小版的熊安穗身上溼漉漉的,彷佛從水下剛剛爬上來,每爬一截,便彷佛用盡全力一樣,氣喘吁吁地喘著粗氣。

而隨著縮小版熊安穗順著繩索從那虛幻的心門裡爬出,真正的熊安穗此時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裡流轉過幾分迷惘與深深的恐懼,但很快,那迷惘就變成了清明,恐懼感也逐漸消失。

“你還好嗎?”

謝治關切地看向熊安穗。

熊安穗搖搖頭,嘆了口氣,

“沒事,應激反應了。”

“要是有下次,真希望校方在醍醐之霧出現之前先通知一聲。”

“我最怕的就是意識海那種又幽閉又深海的地方了,在意識海里進行頓悟哪怕好處再多,我也不想再來第二次。”

謝治皺起眉頭來,他思索著熊安穗的話。

聽上去,這蔓延的白霧反倒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

“醍醐之霧對於一些人是頓悟的利器,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致命的毒藥。”

張紅棉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謝治心裡。

“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把你攔在意識海外圍,緊急叫停你繼續下沉意識的自我行為。”

“一般情況下,心頭對於自我迷惘越多的人,越不能接觸意識海。”

“你們的意志無法承受意識海中的精神衝擊,相同程度的迷惘之力干擾下,你們會更快地遭遇迷惘絕望。”

謝治點了點頭,他想起自己之前在情緒疏導中心差一點就因為迷惘絕望死掉的經歷,以及在心靈幻境當中即將墜入迷惘絕望之前被張紅棉拉回來的過往。

“謝謝啊。”

謝治對張紅棉道了句謝。

“要是沒有你,我恐怕不知道多死幾回了。”

張紅棉輕笑了一句,在心底對謝治說,

“謝謝的話就免了,期中考試之後記得幫我找一具功能完整的數字人彷身,好讓我從手機裡搬出去。住在手機裡著實不太方便。”

“為什麼要等期中考試以後?”

謝治一愣。

“當然是因為級別更高了你才能幫我申請到條件更好的數字人彷身啊,傻瓜。”

張紅棉伸出兩隻手來,比劃出一個顯示器的樣子,

“我可不想像數字奇蹟的那群長老一樣,只能頂著大屁股顯示器到處跑,還要催眠自己說那玩意兒真的很漂亮。”

謝治和張紅棉說話期間,熊安穗胸膛的劇烈起伏終於平緩下來。

他胸口處的虛幻心門也逐漸關閉,明黃色的精神能量和樹根粗壯的“安全準繩”也漸漸地從他的身上消失。

“讓你見笑了。”

熊安穗長吁了一口氣,把身體癱到座椅靠背上。

“小時候貪玩兒,闖進了變成汙染場的廢棄工地,汙染源是個水鬼。”

“你聽說過水鬼嗎?工地水鬼,其實就是工程潛水員,吊著安全繩下到幾十米深的泥漿裡撈鑽頭和機器,進了水以後什麼也看不見,水下作業全靠手摸。”

“父子兩個,兒子下去了以後沒能上來,爹在樁井旁邊當場就瘋掉了,說下去的人應該是自己。”

“後來工地賠了一百來萬,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當爹的心裡的絕望日積月累,最後還是跑到了工地上變成了汙染源。”

“工地挺偏的,小地方也沒啥大牌負清師,老闆請了幾波負清師沒頂用,最後就把工地先停了,說是等城市群裡的高階負清師有空了來掃尾。”

“結果高階負清師還沒來,我先跑進去了,在汙染場裡整整呆了一天,全方位環繞式體驗了那位當爹的心裡的所有絕望。”

“打那個時候起,我就沒辦法正常面對幽閉空間和水下環境了。”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就連一個人在小房間裡睡覺這件事兒,還是我大一的時候好不容易才克服恐懼的。”

謝治嘆了口氣,拍了拍熊安穗的肩膀。

“你已經很厲害了,你看其他人想從意識海里主動清醒還做不到呢,你卻能借助化身的力量拽著安全繩就從意識海里爬了出來。”

謝治看環顧四周,絕大多數在醍醐之霧影響下墜入意識海的學生都還閉著眼睛,包括自己右手邊的陸川同樣也依舊在“閉目養神”,只有各年級的老師和專業課教授才能夠在白霧當中保持清明。

王大擺的自我檢討還在繼續,那道純白的化身已經完成了近乎百分之五十的脫殼。

謝治看向王大擺背後的那道化身虛影,突然之間想到一個奇妙的比喻。他覺得那化身此刻的樣子頗有些像是山竹,把厚重的錶殼一點點的剝落下來,留下的便是白皙柔軟的山竹果肉。

此時此刻,演講臺上除了王大擺以外還有三個可以自由行動的人。分別是趙海洋校長、孫平安教授和周靜思輔導員。

令謝治有些在意的是,演講臺上的三名教職人員不知何時都站到了王大擺的旁邊,在那濃郁的白霧周圍站成一個三角的站位。

趙海洋校長站在演講臺的左側,孫平安與周靜思一同站在演講臺的右側,這就讓三人與演講臺後的王大擺之間形成了一個犄角。

“老師和校長在幹什麼呢?”

謝治偏過頭去詢問熊安穗。

“難說,怕不是在護法哦。”

熊安穗正在打著哈欠刷手機,聽到謝治詢問抬起頭看了一眼舞臺,

“畢竟這種皈依儀式進行到一半被打斷的話會造成很大的反噬,越是靠近尾聲的時候,就越危險。”

“說不準這會兒就有什麼人躲在旁邊等待機會呢?”

“等待機會?”

謝治一愣,

“等待什麼機會?”

“電視劇看過不,一般來說,皇帝老兒要去菜市口砍大反派的時候,但凡多給點鏡頭,保不齊就會有個什麼人一個前空翻就飛出來,帶著一堆精兵強將來劫法場了,對吧。”

“笑死,我怕是沒人敢來咱們學校的週會搞事,這週會上光是在場的老師就超過二十個,更別說上千個坐在底下的學生還都是負清師和預備負清師。”

謝治啞然一笑,還有半句話謝治沒說,那就是自家的校長還是7號調停員武神,誰敢在這個場面裡來大彙報廳搞事,那可真是老壽星吃砒霜。

但熊安穗聞言卻搖了搖頭,他單手握著手機,手指滑動著,不停地重新整理螢幕。

“不好說哦,兄弟。看看手機。”

謝治一愣,看向自己的手機。

張紅棉的身影出現在手機螢幕裡,對著謝治聳了聳肩。

“我還在嘗試重連,不過現在確實沒訊號了……就在剛剛。”

謝治眨了眨眼睛,剛要說什麼,眼角的餘光卻突然向上瞟到一種微小物體的墜落運動。

他朝著那墜落物體的方向抬起頭去。

而後突然就嘆了口氣,伸出手去勾住一旁熊安穗的肩膀,拉著熊安穗就趴到了一旁的地上。

“先臥倒吧,天塌下來有高個子的頂著。”

掐完訊號再進場,我就說這場景怎麼似曾相識呢。

大彙報廳的二樓有著一圈弧形的控制室,謝治看見,控制室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玻璃,幾乎同時碎裂開來,一道黑色的殘影,從控制室裡一瞬間便向外扔出了五根六稜柱煙棒。

最後一根情緒起爆器,隨著殘影從二樓飄落,一起砸向通向舞臺的紅毯大道上,情緒起爆器掀起的音浪,一時間將臺下座位上的學生們都吹得東倒西歪。

升騰的粉色煙霧一瞬間將大彙報廳佈置成了粉色的海洋,粉色的煙氣從彙報廳的邊緣向舞臺侵染,逼得來自舞臺上的白霧節節敗退。

而在那粉色煙氣的海洋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最終顯現出來。

它的頭上帶著漆黑的兜帽,兜帽之下,則是一隻烏鴉的鳥嘴。

那看起來就像,來自中世紀的瘟疫醫生。

“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謝治一愣,他沒想到,那烏鴉面罩下面,傳來的竟是清亮的女聲。

風壓從謝治的背上衝刷過去,謝治強忍著背部的不適感從趴著的姿態裡抬起頭,試圖看清來人的身份,但他的視線被粉色的煙氣海洋層層擋住,看不清晰。

而在謝治愣神的短暫時間裡,那神秘女人再一次抬高聲音,對著演講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沒想到向來以光明磊落著稱的負清部,竟然也幹這些心智催眠的勾當!”

“人類天平,告死鳥!今日單刀赴會!特來領教趙校長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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