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時看兄長弄回的迷藥一時興起,製出了不傷身又無色無形的迷藥,卻不曾想到有人竟然將這藥用到了她身上!這還是小事,她不曾想到她一時興起研製的東西這幾年不知害了多少閨中女子。

貝齒輕咬:“此藥從何而來?”

拿藥害人她不管,是誰拿藥害人也不干她的事,只是拿她制的藥去害人便不能容忍。

她不在乎做好人或是惡人,不過萬一此事讓娘知曉了,估計她辛苦養活的花花草草便命不長久。

席月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實話。教中他並不負責蒐羅各種藥物,此乃花使的職責所在。

“如今落在美人手中,便任憑美人處置了。”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是一張臉,偏生那張臉上作出的是一副欲迎還拒的模樣,一雙大眼眨巴著,流露出含羞帶怯的神色,彷彿懸崖上的贏弱雪蓮不勝寒風的嬌羞,益發楚楚可憐。明明是一句極正常的話經由他口中說出來,卻是變了味兒。

陰陽教果然名不虛傳。

卻聽得“啪”一聲響,有人將扇子放在手中拍了一下:“為何每次美人恩人都不讓我表現一下呢?”語調中頗為惋惜。

唐惜莫將窗子開啟,圓月之下,一身紅衣隨風擺動,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左半邊的臉,鳳眸高吊,金色的扇子在月光下閃耀瀲灩光華。

“美人莫不成嫌棄在下功夫不好麼?怎地還叫了位公子前來?不過……如此……倒也新奇有趣。”

席月這般笑說著,心下卻是一驚。若說美人是早已有了‘千金’的解藥,那麼此人又是如何不被藥物影響的?

細細一瞧,便發現來人鼻尖還滲著密密的汗珠,身上淡淡散發著清幽的蘭花香。

‘千金’之所以價高,不僅因為它無色無形、見效極快,還在於一旦它隨氣息進入人體,便極難逼出體外。藥性極為霸道。此藥入人體無味,滲出體外時卻是有蘭花香。男女歡~愛之時,頗能增添情趣。

從他施藥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用內功將‘千金’逼了出來,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唐惜莫一言不發移步走到席月身前,微微蹙了蹙眉,手便點了下去。

“等等!”席月大眼一凝,“你可是要點我睡穴?”

她點頭。

此人只要睜著眼,能說話便是禍害。

“能不能告訴在下美人芳名?”

“唐惜莫。”

動作利落的下指。

隨後她走到窗前,作勢要將窗子合上,卻被一把金扇從窗子中縫抵住。

“啊呀呀,美人恩人,你這是作甚?”

“睡覺。”

不是罷?“那採~花賊怎麼辦?”

“五個時辰之後自然便會醒了。”到時讓他自行離去便可。

“客棧中的人……”還都中了那霸道的迷~藥呢。

屋內傳來冷冷一句:“幹我何事?”下迷~藥的可不是她。

屋外的簫風眼眸瞬間閃亮,唇角彎彎:他越來越想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人和事她會放在心上,又能在乎到何種程度?

他不知道其實對某樣東西包括人太感興趣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事實證明,千真萬確。

無聊,總會生事的。

席月睜開眼時,天色微亮,邊塞的小城此時已能聽到客棧外有人走動的聲響。他眨了眨眼,方才反應過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醒了?”唐惜莫一雙盈盈大眼看過來,“那便起了。”

耳畔一陣長嘶,席月這才驚覺自已身下躺了一匹白色的馬。

那馬竟然頗為得意地瞧了他一眼,一副居功自偉的模樣,鼻孔微張,冒出白色的熱氣。

難不成自已在馬身上躺了一夜?

他恍然,卻又驚異,彈身而起,恭手:“多謝唐姑娘。”沒有再喚美人,語氣誠摯不過。

這麼冷的天,即便是有內功護體,直接躺在地板上的話還是會受不了罷?更何況……

唐惜莫冷冷應了一聲:“如今年紀輕,身上的舊傷尚無大礙,若是年長,恐怕會難以忍受。”

席月眼中一片欽佩:“姑娘昨夜莫非一眼便瞧出在下身患舊疾,因此才將這馬……在下多謝唐姑娘,多謝馬兄。”說罷,對著唐惜莫一掬到底,隨即又轉身對著白馬鞠了一躬。

白馬前蹄抬起,顯然頗為受用。

席月不由輕笑出聲:“姑娘這馬倒是頗有靈性。”

唐惜莫轉身,輕聲喚道:“走了。”

率先推門而去。

席月這才看清她正揹著一個看似不大的包袱,一身出行的打扮。“姑娘,這是往何處去?”

“不知道。”她怎知道要找的人在哪裡呢?天下之大,以那個人的性子誰又能猜到她的去處呢?她想到娘說不找到此人不能回谷,不由的暗自嘆了一口氣。

她不想出谷,不想離開爹孃還有姑姑,更不想見到她可能會見到的那個人。

“在下可否與姑娘同行?”

“不可。”

席月小追幾步,扎著頭髮的青色髮帶隨風飛揚,“只是希望姑娘能出手醫治身上的頑疾,絕無其他雜念。”

“我為何要醫治你?”

這話讓席月一怔:“在下……可以付診金。”

“診金?不說莫莫妹妹身上任何一物都是價值千金,單單是我手中的這張銀票恐怕也能擔保莫莫妹妹走遍天下。”抖了抖手中刻著九頭貔貅的銀票,簫風熟練地甩髮,確保自已地臉以最完美的45度角呈現在她面前,“我又怎會讓莫莫妹妹以替人看病維持生計呢?”

莫莫妹妹?唐惜莫一陣惡寒。

一向信奉睡眠不足是容貌頭號殺手的他竟然起了大早?

她有些詫異的打量:鮮紅衣衫照例敞開著,腰帶卻束得極為妥帖,還燻上了檀香。頭髮被細心地整理過,除了永遠擋住左眼地劉海,其他一絲不亂。金扇悠然自得地搖著。竟然是早就起了身了。

難道他早知她今日要離開?

唐惜莫翻身上馬,果見那一身鮮紅跟了上來,身下竟然騎著一匹黑馬。見她望向自已身下的馬,他一臉自得,手裡的金扇搖得更慢更優雅:“莫莫妹妹如何?是否更襯得公子我優雅出眾、俊逸不凡?掌櫃的說妹妹付的錢夠住半年有餘,再加上那位去了絕世山莊找孃親的美人付的錢,我都買了這匹馬。你看這馬毛色光亮,定然是匹千里馬。只花了五百一十六兩,妹妹公子我是否能幹?很會省錢?”

一匹馬花了五百兩銀子?這人還不是普通的敗家。竟然還睜著眼睛說自已會省錢?唐惜莫懷疑他是不是知道‘省’字怎麼寫。

白馬黑馬一前一後地往前走。

白馬搖搖擺擺,走兩步停一步,離奇的是那匹黑馬居然能走在白馬的後面。

明明是膘肥體壯的一匹馬,走得比白馬更慢。

偏生它的主人還笑嘻嘻的撫著馬鬃,挑眼看前方的美人的窈窕背影:“莫莫妹妹,你瞧,那賣馬的誠不欺我,此馬與我心意相通呢!果然是匹好馬!”

心意相通?也不知哪裡找來一匹這麼懶的馬,比好思還懶。

見前方美人毫無反應,簫風只好怏怏的摸摸鼻子,東張西望。

“莫莫妹妹,就讓他這麼跟著?”

離兩人大約二十步遠,席月悠閒的靠在樹下,正優雅得拿出水壺喝水。見簫風轉頭看他,回了一個春風拂面般的微笑。

“你不是也一樣?”唐惜莫一語中的。

他聳了聳肩,聰明地閉嘴。

三個人,兩匹馬漫無目的地走在小道上。

黃昏時分,三人來到了七絕嶺下。

巍巍雪山,一片茫茫。

渺無人煙的山腳,居然有一間茅草屋。簫風率先推門,一眼瞧出這是一間獵戶的屋子。不知為何捨棄了。屋內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他快速的扇動金扇,邊扇邊蹙眉:“啊呀呀,屋子如此之髒,怎可住人呢?”

唐惜莫也瞧見了屋內的擺設,視線並不移動:“你不進去?”一臉你不進去也無妨,反正屋子也不大的表情。

“去!怎麼不去?不是說了嗎?莫莫妹妹到哪裡我必定是要去哪裡的。”他笑得一臉諂媚。一手捏了一方帶著玫瑰花香的精美手帕,小心地拭去其中一張凳子上地灰塵,袖管高高地撩起,生怕有一點沾到自已身上。“莫莫妹妹,你坐。其實,像我這般賢惠又能幹的男子是問世上又有幾人?美貌與智慧並重,優雅與豁達共存……”

滔滔不絕的自吹被人打斷:“唐姑娘,屋內寒冷,我拾了些柴火,晚上點了會暖些。”席月懷中捧著枯枝,甚至細心的將之砍成了均勻的小段。

“有勞。”唐惜莫見席月放下樹枝,一身雪白的錦袍依舊纖塵不染,唇角微笑清若春水,她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你……”

“唐姑娘有事但說無妨。”

她終是搖了搖頭:“無事。”

這人的笑容……跟爹爹很是相像啊,總是能讓人心中溫暖起來。

卻聽得簫風‘哼’了一聲,喃喃低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泛著灩光的眼眸從眼前看起來雪蓮一般純淨的年輕男子身上掠過,有什麼東西慢慢沉寂到了眼底。

這個人不簡單呢,若說自已跟著是因為實在無聊,那麼他為何要跟著唐惜莫?真是因為想讓她醫治舊疾?還有那張畫像,那個可能是公主的美人,眼前這個莫莫妹妹身份也恐怕不簡單……

他覺得渾身每一根骨頭都活躍起來:很好,生活便是要如此刺激嘛,否則人又何必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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