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合宿（結局·下）
夜色寧靜，潮溼溫暖的森林裡，很快升起了星星點點的綠色光輝，凜生看著大片大片飛起的螢火蟲下，如同夜幕下的微微閃爍的燈光，帶著一絲夢幻般寧靜的感覺，不由得有些驚喜，逐漸追著它們的方向跟了過去。
“好漂亮……”
像是小小的銀河一樣。
五條悟摘下眼罩，看著開心雀躍的凜生，臉上浮現出一層真切的笑意。
她在這裡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身後看她。
沉浸在這般美景之中，凜生一時間沒注意，被石頭絆了一下，隨後被五條悟很快地接住了。
“小心一點。”
“謝謝老師。”
她帶著明媚的笑容看了過來，在暗月和微風下如同醉人的美酒，讓人輕易地便能沉溺其中。
五條悟沒有鬆開手，而是俯身，將她朝著自己方向拉近。
蒼藍色的眼眸中不再是那般平靜無波的神性，而是漸漸被染上了別樣的、令人沉醉的色彩，他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不置一詞，四目相對，眼中的情緒卻被準確地傳遞了過去。
忽然之間，她看懂了他的想法。
可……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想要退縮，卻被他更近一步地抱在懷中。
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一絲請求的意味，卻又是她稍稍努力就可以掙開的程度。
她不由得遲疑了片刻。
“老師……”
“嗯。”
“是覺得有些累了嗎？”
“有點。”
“所以，陪老師安靜地待一會兒吧。”
並不是什麼過分的請求。
而且，他也肯定了他作為老師的身份。
這麼想著，凜生終於還是沒有掙開。
她抬起頭看著漫天星河，心中卻開始飄忽不定。
半晌，他終於出聲詢問道，
“凜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她像是一隻被嚇到了的小兔子，忽地一下子就要跳開。
“別擔心。”
五條悟安撫似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沒打算告訴任何人，也不打算用這個來威脅你。”
凜生眼中還有些疑惑。
“你是想問，我怎麼發現的？”
他輕輕笑了笑，
“除了你那有些特殊的力量之外，還因為……不久之前，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依舊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但唯獨沒有你的存在。”
“因為缺少了你的存在，過去沒能被改變，理子、灰原、惠的父親，還有傑的雙親……那些遺憾還是發生了。”
“津美紀一早陷入了昏迷之中，傑在發動百鬼夜行的時候被我親手殺死，之後屍體卻被羂索盜走，在澀谷之戰的時候被他利用，將我封印到了獄門疆之中。”
”解封出來之後，東京已經亂作一團，夜蛾校長死了，七海死了，與幸吉死了，真希的妹妹也死了，棘失去了一條胳膊，葵斷了一隻手，野薔薇重傷不醒，悠仁在宿儺的操縱下殺害了許多人，惠被宿儺附身，利用他的十影法術和我對抗。”
“那可真是如同地獄一樣的場景。”
雖然是再平靜不過的語氣，凜生卻從中感受到了他難以言喻的悲傷。
“沒事的，那只是夢。”
她這麼安慰道。
“可我覺得，那就是真實的。”
他的眼睛如同琉璃般晶瑩剔透，如同蔚藍的天空，表面平靜，內裡卻暗藏著無邊翻湧的雷電和烏雲。
“如果沒有你，或許那些事情就會變成現實。”
“謝謝你。”
不管是出於怎樣的目的，終歸還是幫了我這麼多。
“但……我並沒有做什麼啊？”
凜生對於他這樣的話，覺得有些受之有愧。
“是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發自自己的本心，並沒有什麼刻意的地方。”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大家都那麼喜歡你啊，凜生。”
她怔怔地看向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深深地望向她的眼中，“如果……我能早一點認清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那樣的話，或許……”
或許，我就可以，提前佔據你的心。
這並非無稽之談。
從他們認識以來，她便不自覺地追隨著他，支援著他，在各方面都不吝於給他最多的回饋。
那其中的感情，並不只是對強者的嚮往，對老師的尊重而已。
他們本就是愛好相近、志趣相投的人，會對對方產生好感，是再正常不過了。
如果是惠，或者傑，做出剛剛的舉動，她大機率是會立刻掙開的。
可到了自己這裡，她卻不會這樣做。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本性，也願意相信他。
只可惜……從小習慣了他人追逐的目光，他沒能及時發覺這份可貴的心意，等到明瞭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她是那麼執著的人，認定了就不會回頭，所以，他也只能收起這份心思，同她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雙彷彿能夠容納一切的眼睛將他的心思完整地傳遞了過來，以往相處的種種畫面逐一閃過，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許多不合理的行為也終於得到了答案。
原來如此。
原來，他為了照顧她的感受，一直在剋制著自己的心情啊。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感到一絲難過。
可是……
她已經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阿棘。
“抱歉，悟……”
我沒辦法回應你這份心情。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包容。
淚水不由地滑落下來，她有些哽咽，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停地翻滾奔騰，卻久久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別哭了。”
他伸出手，輕輕將她的淚水擦掉，卻沒再做出其他的舉動。
沒過多久，她終於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兩人坐在草地上，一起看著天空中的皎皎月色，朗朗星河。
“之後……還打算離開嗎？”
他今天之所以會說這些，就是隱約察覺到了，她想要離開的心思。
“……要走，但也不走。”
凜生望向遙遠的天空，
“我想要回家。”
“家裡的父母，還在等我回去。”
“但我同樣捨不得這裡的大家。”
“所以，我會想辦法，把自己的一部分精神體切割出去，讓她帶著我全部的心願，繼續之後的旅途。”
“那樣……會對你造成影響嗎？”
“有一點，但不多。”
她如實回答道。
因為在這個世界，她的精神力得到了極大的增長，所以，即便切割開來也不會造成過多的影響，只是實力會略微降低一些，不及現在而已。
“那就好。”
五條悟朝著後方仰躺下去，眼中折射出溫柔的目光。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自己的力量，為她指引前方的道路。
順利地走下去吧。
我也會繼續不斷地提升自己。
或許某天，我們還能在世界之外，再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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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之後，凜生看著鏡子裡微微發紅的眼睛，嘆了口氣，默默地去打水洗臉。
隨後便看到了心事重重的狗卷棘。
“阿棘？”
她有些訝異的看著他，“你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嗎？”
“嗯。”
看到是她，他很快調適好心情，將所有的煩惱都拋之腦後。
“阿凜……”
他猶豫著開口，詢問道：
“你更喜歡之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呢？”
的確，上次的事情之後，他變了很多，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學生，而逐漸參與到了成年人殘酷的世界法則中，接二連三的問題讓他有些應接不暇，連帶著人也變得冷硬了許多。
這樣的他，有時候連自己都偶爾會覺得有些陌生。
那麼阿凜呢？她會討厭自己嗎？
凜生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從身後抱住了他，
“阿棘……不要害怕。”
“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的樣子，我都喜歡。”
“從最開始的相遇到現在，我們一起經過了許多事情，成長為如今的模樣。所有的改變，不論是好的，壞的，都是獨屬於我們的際遇。”
“所以，無論阿棘是什麼樣子，我都很喜歡。”
“我知道，你在擔心，或許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類人，但沒關係，有我在，發現問題的時候，我會提醒你。”
“而且……最初的時候，阿棘也是為了能夠幫到我，才會想要獲得更多的力量，踏上自己不喜歡的那條路吧？”
“我一直都很慶幸可以遇到你。”
如同迷霧散去，撥雲見日，他懸起的一顆心終於安定地落了下來。
“我也是。”
“很開心能夠遇見你。”
“那麼……以後的時光裡，也一起努力吧！”
灼灼光華自她眼中綻開，他終於不再猶豫，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曾經那個溫柔的少年，經歷過迷茫之後再度迴歸，帶著滿心的歡喜，和對未來全部的信心。
“阿凜……”
“之後，我還是想，用之前的語言和大家交流，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
她笑意盈盈地吻上他的唇角，然後開口說道：
“鱈魚子！”
他愣了一下，這句話他從沒說起過。
但他很快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她要表達的含義。
我愛你。
“其他的話都可以用飯糰語代替，唯獨這一句，我想親自告訴你。”
溫熱的呼吸纏繞在耳邊，無比虔誠而堅定的目光將她深深地包圍在其中，他緩緩開口，
“我愛你。”
那一瞬間，時間被暫停，她緊張地忘記了呼吸，心頭乍然開出一朵溫柔的花，綻放出濃濃的愛意。
窗外，提前回來，卻不忍打擾他們的幾個女生捂著嘴巴匆匆離開，野薔薇拽著津美紀她們走了很遠，才終於忍不住激動地跳了起來，“哇，剛剛……”
“他們好好哦！”
真是令人羨慕。
“是啊，”津美紀也微微點頭，心頭感慨萬千。
最初她們相遇時，她還是個倔強地想要躲避人群的小姑娘，如今卻已然成為可靠的大人，找到了自己想要攜手一生的人。
身邊的人都在不斷地成長，自己也一樣。
能夠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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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凜生卻久久沒能入睡。
短短的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諸多情感和話語充斥在她的腦中，攪得她思緒紛亂。
無奈之下，她披了件外套，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從走廊上的自助販賣機裡買了一瓶牛奶。轉過身，卻看到了不知何時跟過來的伏黑惠。
“惠，你之前沒睡著嗎？”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後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她。
“這是？”
她接過信，看著封口處那個小小的愛心，露出有些驚訝的神色。
“如你所見，是情書。”
“很早之前就寫好了，一直沒敢拿給你。”
不等她開口，惠又繼續說道，
“我並不打算去破壞什麼，只是單純地想把這份心思傳遞過去，僅此而已。”
“至於你收不收，是否回應，都不重要。”
不需要回答，他也知道答案。
“總之，你要幸福。”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的聲音這麼說道，
“謝謝你，惠。”
“你也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的。”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深藍色的眼眸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懷念，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就這樣離開了。
凜生將信件小心地收了起來，準備回去之後再開啟。
在她沒有發覺的時候，惠……已經成長為一個有擔當的人了啊。
“……凜生？”
聽到一個熟悉的弱弱的聲音，她不由得看了過去。
“順平？你是什麼時候……”
“我……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吉野順平有些緊張地解釋道，“只是碰巧……”
“嗯，我知道。”
“我相信順平不是那樣的人。”
聽到她這麼說，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可以，聊聊嗎？”
“坐吧。”
她點點頭。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道謝。”
長長的劉海遮蔽了他的半張臉，即便額頭上的傷疤已經被治好，但出於習慣，他還是保持了這樣的髮型。
“前不久，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被真人利用，媽媽被他們害死，我自己則是被他變成了怪物，去對付虎杖，最終死不瞑目。”
“那個場景，那個感覺，真實到可怕，我到現在都沒能忘懷。”
他說著，言語中仍舊還殘留著深深的恐懼。
“但現實卻和夢裡完全不一樣。”
他撥出一口氣，“因為，你的出現。”
“你教給我要敢於反抗，從真人手中救了我，還給了我加入咒術師，和大家成為朋友的機會。”
“所以，真的非常謝謝你！”
“其實……我也很嚮往能夠成為你這樣，內心強大、願意給予他人幫助的人。”
“今後，我也會繼續努力的！”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今天和乙骨談過之後，他發現，他們之間的確存在某些相似的特質，但在本質上卻也存在著根本的差別。
乙骨將裡香的故事告訴了他，
“剛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大家因為我身上的詛咒，一來就對我拔刀相向，那時候，我真以為自己被討厭了。”
“但之後，是凜生第一個拉住了我，把誤會解開，還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她那樣善良而優秀的人，到哪裡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吧。”
“我當然也一樣。”
“只是……那時候，我心中還懷著對裡香的歉疚，而她也從一開始就很明確地表達出對棘的重視和好感，棘也是我所重視的夥伴，所以……”
“總之，他們能夠過得開心就好了。”
聽完乙骨的話後，他不由得沉默了起來。
他們都曾經歷過同學的欺凌，都曾被她救贖，但卻有著不同的心態。
對方擔心詛咒會傷到別人，寧可選擇自我犧牲；而自己，當初剛剛掌握咒術的時候，腦中卻想著，如何用它來討取她的歡心，甚至還想過，要用它去教訓那些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
比起乙骨，自己的確是差太多了。
但，有一點，是他們都可以確定的。
只要她能夠開心就好了。
所以，自己也會努力成為像她一樣的人，努力去幫助更多的人。
“那就加油吧，順平！”
溫柔的笑顏為他送上鼓勵，世界彷彿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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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時後。
晨曦漸起，漫長的黑夜終於迎來了結束的時刻。
凜生獨自一人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感受著和煦的陽光，伸手觸控著柔軟的雲層。
【小伊，本世界是否已完成任務？】
【超額完成了呢！恭喜宿主！】
【宿主，現在準備離開嗎？】
【分割靈魂的法子雖然可行，但是超級痛的！】
軟乎乎的小貓有些擔憂地問道。
【沒關係，就這麼辦吧。】
因為，阿棘，還有大家……都還在等著自己。
已經不想再讓他難過了。
【那，要開始咯。】
一陣錐心的疼痛從靈魂深處襲來，她不由得蹲下身，咬緊牙關，指尖深深地陷入鬆軟的土壤之中，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分離成功。】
【咒術回戰世界，任務完成，下一世界——文豪野犬。】
被分割出的靈魂緩緩消散在時空漩渦中，她轉過身，坐在旁邊的亭子裡休息了很久。
不遠處，她心愛的少年急切地朝著她奔跑而來，在看到她的時候驟然安定了下來，抱著她久久不曾鬆手。
“大芥？”
剛剛忽然覺得很痛，發生什麼了？阿凜？
“沒事，只是想來欣賞一下日出，不小心摔了一下。”
她緩緩靠在他的肩頭。
“等下你揹我回去好不好？”
“鮭魚。”
不遠處，戴著眼罩的高大男子將剛剛的一切收入眼底，嘴唇微動，某句話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祝你早日達成所願。”
“我們……還會再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