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另一個自己，另一份感情

水影搖曳，光暈流轉，白紗長裙的長髮女孩獨自一人漂浮在半空中，面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朦朧又模糊。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她同外面隔開，伸手去碰，那屏障上便蕩起一絲漣漪，朝著周遭擴散而去。

自己此刻，正在做夢啊。

昏迷中的琳，意識到了這一點。

隔著那層屏障，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

【琳。我叫，千代琳。】

【要不要，跟我走？】

一襲白大褂、看上去有些落魄的男人朝著六歲的小女孩伸出手，

【我的名字是森鷗外，今後，和我一起生活吧？】

【好。】

……

【這是我新收養的孩子，太宰治。兩人要好好相處哦！】

【太宰……治？】

熟悉的輪廓讓女孩稍稍猶豫了一下，

【……治哥？】

【琳？你怎麼會在這裡？】

鳶瞳的黑髮少年有些吃驚。

【欸？你們，認識？】

紫色的眸子泛出一絲亮光，

【……原來是表兄妹啊，還真是挺有緣的。】

……

【你就是太宰的妹妹？看上去倒不像他那麼惡劣。】

看著面前純淨懵懂的女孩，原本想來找茬的赭發少年不由得收斂起了暴躁的脾氣，

【我是中原中也，剛剛加入港口黑手黨，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中也~你在做什麼呢？不會在欺負琳吧？不會吧不會吧，中也不會那麼沒品吧？】

陰陽怪氣的腔調，讓少年有些跳腳，

【才沒有呢！】

【哥哥！你回來了！有沒有受傷？！】

女孩的目光專注地看向了一旁的繃帶少年，明亮的眼中像是隻能盛下他一個人似的。

【哥哥那麼厲害，怎麼會有事呢？】

【嗯，哥哥最厲害了！】

……

【真可憐啊，明明太宰幹部那麼聰明，妹妹居然是個小傻子。】

【誰說不是呢……也就是仗著首領的寵愛，和太宰幹部的庇佑才能活到現在吧。】

遠遠地聽到周圍人議論的中也驟緊眉頭，

【想死嗎？！】

那群人應聲而散。

【謝謝中也！】

一旁聽到了全部的女孩，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了他。

被那雙乾淨靈動的眼睛注視著，中也稍稍紅了臉，

【沒什麼……等下，要不要一起……】

【琳要去給哥哥送午餐了！下次再聊吧，中也！】

……

【琳……對不起……】

十六歲的黑髮少年手上拿著一本書，卻像是遭到了什麼巨大的打擊，愣怔地抱著她，

【哥哥會保護你的……】

【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

感受到了他的慌亂，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

【不怕不怕……】

【琳會一直陪著哥哥的……】

……

【琳，喜歡中也嗎？】

安靜的空間內，已經成為首領的少年緩緩放下茶杯，朝著懷中的女孩詢問道。

【喜歡啊。】

女孩按下機器上煮沸的開關，隨口應了一句。

【那，想不想和他結婚？】

【結婚？！】

她愣了一下，抬起頭，面上滿是疑惑。

【可是，媽媽說過……琳以後是要嫁給哥哥的啊！】

【那只是口頭約定而已，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

【不要！】

小姑娘忽然情緒激動了起來，淚水緩緩聚起在眼眶裡，要哭不哭地看著他，

【哥哥……不要我了嗎？準備拋棄我了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琳要和哥哥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說罷，她便不住地哭了起來，鼻尖紅紅的，眼睛更是腫成了兔子一樣，怎麼勸也勸不住，最終還是沒辦法，只能哄著她，

【不哭了，那就和哥哥一起。】

【等你之後，想改變主意了，也隨時都可以反悔，好不好？】

然而，懷中的女孩卻已經哭累了，睡了過去。

……

【琳，這是一個新朋友，中島敦，以後他陪你玩吧？】

【你好，我是中島敦，叫我敦就好。】

白髮少年看著面前的女孩，心中升起一股親切感。

【好啊！】

女孩答應地十分乾脆。

【不過……還是更想要哥哥陪著我。】

【好，那就等兩小時之後，哥哥過來和你一起吃蛋糕。】

【嗯！琳會一直等著哥哥的哦！】

她開心的應道。

……

【很快，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我也一樣，馬上就……不用這麼累了。】

無人知曉的角落，少年守著沉沉睡去的女孩，終於卸下了首領的枷鎖，用某種期待的語氣，說著令人心生不安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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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化的記憶在眼前閃現而過，透過那些片段，琳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太宰對自己的悉心照料和呵護，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對太宰的依戀，看到了兩人相依為命地扶持著度過了漫長而艱難的一段時間，也看到了，另一個太宰眼中，對於死亡的期待。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誰在說話。

……

【每一次，她都沒能活過20歲。每一次，她都因為太宰治而死。】

【被她保護了那麼多次，也是時候，換成我來保護她了。】

【即便是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那之後……我就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

酸澀的感情驟然湧上心頭，朝著身體的周遭蔓延而去，那是……來自靈魂的喧囂。

屬於另一個自己，和另一個太宰治的深刻羈絆和共鳴。

雖然只是聽到了零星的幾句話，但她卻已經隱約從中窺見了些許的真相。

成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太宰，是為了救下自己，努力抑制了想要自殺的心情啊。

但……就不能活下來嗎？

為什麼，還是在追尋死亡呢？

看著另一邊那個將全部的溫柔給予了自己、忙碌削瘦的少年，她全部的身心被巨大的傷感所淹沒，眼淚止不住地掉落在地，發出無聲的吶喊，努力地想要將自己的心願傳遞過去。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強烈的目光，對方也似有所感地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就在兩人即將對上視線之時。

“琳？琳？快醒醒！”

透過層層迷霧，中也的聲音如同一記直擊心靈的敲擊，將她的意識從沉重的身體中喚醒。

她緩緩睜開眼，一片亮光隨之灑落進來，四周的景色逐漸清晰。

這是……她在武裝偵探社的宿舍。

恍惚地坐起身來，她看著四周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同伴們，目光還有些茫然。

隨後，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到她的視線。

她看著身邊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的太宰治，尚未抽離的情感再度噴發而出，

“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緊緊地抱著太宰，在眾人無措的目光下哭著請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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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情況？！

遭受襲擊，昏迷了兩天兩夜，終於醒過來的少女，第一時間沒有理會自己的男朋友，而是哭著撲到了太宰懷裡？！

看著一旁中原中也從吃驚，到了然，再到心疼的表情，國木田獨步逐漸對自己所在的世界產生了懷疑。

這個反應，怎麼看都不對吧？！

原本在得知，琳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是港口黑手黨幹部這個訊息時，他就已經遭遇過一次衝擊了，現在，則是第二次。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居然這麼寬容大度的嗎？！

以及……琳之前明明是個三觀正常的好苗子，如今居然被太宰勾引地變心了嗎？！

果然，太宰治才是萬惡之源吧！

一瞬間，國木田的腦中已經腦補出了無數個奇奇怪怪的小劇場。

另一邊，太宰被她這忽如其來的哭泣搞得有些慌亂，只能先接過敦遞來的紙巾，一邊擦掉她的眼淚，一邊安慰著，

“好，我不死，我會好好活著的……別哭了……”

“冷靜點，琳。”

出差回來的亂步微微皺眉，提醒道，“那個人不是他。”

聽到這句話，琳才終於緩過神來。

是啊，雖然是相同的靈魂，卻是不同的人。

太宰如此，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停止了哭泣，

“抱歉……做了個噩夢……大家為什麼都在這裡？”

她看向旁邊的赭發少年。

中也怎麼也在？

“你中了病毒型異能，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

國木田獨步指了指坐在旁邊的織田作之助，“織田先生也遭受了相同的襲擊，不過他比你醒的早一些。”

“織田作？！”

“終於醒過來了啊琳，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織田作朝著她打了個招呼。

“那個名為共噬的病毒，會同時作用在兩人身上，因為是作用於身體內部，會不斷吞噬細胞成長的病毒，請君勿死和人間失格都沒辦法起作用，除非抓到異能者本人，否則，三天內你們兩人必須死一個，另一個才能活下來。”

“共噬？”

剛剛醒過來，大腦還處於混沌狀態下的她露出了迷惑的目光，

“可是……是什麼時候？”

“是地鐵上那個色狼。”

敦解釋道，“那個異能的發作具有一定的延時性，所以你之前都沒事，卻在回來之後昏倒了。”

“幸好，在軍警還有花袋先生的幫助下，中也桑很快抓到了那個名叫普希金的異能者，並讓他解除了異能。不然……”

不然，他今後會一直活在愧疚中的。

他停頓了一下，低下頭，

“抱歉，沒能保護好你。”

……

“覺得抱歉的話，就幫我準備些好吃的吧？敦？”

琳輕輕眨了眨眼，對著他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

“我現在餓得可以一口氣吃下三碗茶泡飯呢！”

輕鬆的語氣在耳邊響起，像是黑夜中的第一縷陽光，驅散了他內心的陰暗。

“……好！”

敦笑著應道，眼角溢位些許釋然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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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弄清楚後，琳朝著眾人道了謝，隨後，其他人便先行離開，繼續去忙其他的工作了，屋子裡只留下了太宰，亂步和中也。

真的沒關係嗎？等下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臨走前，國木田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又看。

“沒關係，沒關係呦！”

亂步擺了擺手，很快關上了門。

“還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臥室裡，中也握著她的手，眼中滿是擔憂。俊美的面龐因為連夜的調查和看護，顯露出些許的疲憊，

“沒有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又有些愧疚，

“中也，剛剛的事……對不起。”

自己剛剛，被夢中的那股情緒所驅動，只顧著去擔心太宰，一時間居然忽略了他。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中也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發頂，“你只是做噩夢被嚇到了而已。”

“你沒事就好。”

在她醒來之前，太宰把他和亂步叫到了一起，告知了他們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關於琳會因為書遇到危險這件事，他雖然已經有所預料，卻也未曾想到，會是這麼兇險。

組合，死屋之鼠，天人五衰……被這麼多的勢力同時盯上，又是一群隱匿在暗處的老鼠……

這樣的情況下，除了她的性命，其他的事都變得不重要了。

可是……

中也看了一眼門口折返回來的太宰，剛剛的畫面再度浮現出來，心中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些許的醋意。

“下次難過的時候，別再弄錯懷抱了，好不好？”

說著，他又吻上了她的唇。

記住我的味道，琳。

此時此刻，你的心要為中原中也而跳動。

溫潤的舌尖帶著一絲霸道，勾著她與之共舞，被熟悉而安心的氣息包裹著，她漸漸放鬆了下來，抱著他的腰，給予對方真摯而熱烈的反饋。

門外，太宰看著擁吻在一起的兩人，心中傳來一陣鈍痛。

不是早就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每次和自己扯上關係，都只會給她帶去更多的痛苦和傷害，但中也卻不同，

——他可以給她最好、最純粹的愛。

可是，心中為什麼還是會，有些難過呢？

或許是受了那些記憶的影響吧。

不論是誰，在看到一個人不止一次地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即便是再怎麼冷漠，也都會為之感到震撼吧。

更何況，她本就是自己非常喜歡的人。

她曾為自己那樣濃烈的付出，得到的卻只有傷害。

……不會再給自己傷害她的機會了。

他沉默著站在門口，沒有去打擾他們。

但是，在場的另一個人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

亂步直接走了進去，敲了敲木製的桌子。

“我說，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稍微收斂一些吧，帽子君。”

有點不開心，哼。

被提醒了之後，中也這才放開了自己的女朋友。

“抱歉。”

“那個……”

被亂步看到了有些羞人的場景，琳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窘迫，隨即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瓶波子汽水，遞給了亂步，“亂步桑渴了吧？這個，請用。”

接過汽水，亂步的心情這才稍微好轉了一些。

“太宰，你還要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太宰治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走了進來。

“那麼，現在開始進入正題。”

翠綠的眼眸微微睜開，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關於你目前的狀況，還有我們即將面對的敵人的能力……”

他把太宰提供的情報簡潔地公佈了出來。

因為在特異點中看到了前幾次的事態發展，太宰對敵人的資訊有了一個較為充分的瞭解，並將這個資訊告知了他認為值得信任、也有能力保護琳的亂步和中也。

之前的每一次，因為琳最初的立場不同，那些人採取的策略也都有所差異，但他們的能力卻是沒有變化的，因此，即便還不清楚魔人此次的計劃，他卻可以提前將對手的資訊告知琳，以作防備。

“……以上，還有什麼疑問嗎？”

“有！”

琳像是一個聽話的學生一樣舉起手，

“才剛過去兩天的時間，你們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啊？！

“難不成……”

她的臉上帶出一絲深思熟慮後的疑惑。

太宰心中有些吃驚。

莫非……她已經推測出來了？！

“……我斷網了嗎？！”

另外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