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脆弱，迷亂
通常體質比較好的人，一般不生病，一病，往往就很嚴重。
琳就是如此。
或許是天氣的緣故，或許是其他什麼因素的影響，這次的病情來得格外兇猛。即便是晶子第一時間給她用了藥，也一直沒能退燒，一直持續到晚上。
“還沒有效果麼？”
看著晶子有些疲憊地從房間裡出來，仍舊十分憂慮的樣子，福澤面露焦急之色。
晶子搖搖頭，
“看樣子，單是用藥物已經不行了，我去準備輸液用的材料。”
她說著，又有些自責，
“偏偏在這種時候，治療類的異能反而派不上用場。”
她的異能，請君勿死，只對外傷有用，對於這種細菌，病毒類的疾病卻沒辦法起到什麼用處。
“去吧，我去看著她。”
亂步如今也不見了往日的自信。
對於推理，他的確很拿手，但在疾病這方面，他卻無能為力。
琳平時身體一向很好，應該不會出事才對。
他這麼勸說著自己，緩緩走了進去。
裡面，敦正在幫琳換冰袋，眼中滿是擔憂。
“亂步桑，她會沒事的，對吧？”
“之前在孤兒院裡，有幾個孩子，就因為一場發燒，再也沒能……”
他說著，眼中不由得開始盈滿淚水。
“不會有事的。”
亂步回想著記憶裡母親照顧自己時的樣子，將手掌輕輕放在她的額頭上，試圖給她一絲鼓勵。
她整個人已經完全燒暈了，燙的不得了，身體像是要冒煙一樣，原本白皙的膚色因為高燒的緣故變得紅紅的，一向水潤的唇瓣也開始乾燥皸裂。喉嚨又幹又渴，稍微動一下，就像是要裂開一樣。
一向明亮清澈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閉著，像是沒有力氣睜開似的，呼吸急促到必須張著嘴巴，否則就會喘不過氣，卻又因此讓喉嚨越發地乾燥難受，發出如同幼貓一樣微弱的聲音。
小小一個蜷縮在被窩裡，當真是可憐的很。
“爸爸……媽媽……”
“別走……”
“要回……家……”
迷迷糊糊中，她這麼呢喃著。
與此同時，晶子也已經調配好藥物走了進來，和放心不下的福澤諭吉一同走了進來。
聽到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眾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人們在難過的時候，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父母，因為，那是世界上唯二會無條件為自己提供幫助和關愛的人。
琳六歲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因此她對父母的印象，只是停留在異能特務科提供的文字資料和照片上。
她當時說，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反正有他們在。
可現在呢。
他卻沒能盡到身為家人的責任。
琳平時一直都很聽話懂事，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給大家帶去快樂。
然而，這種過分的體貼，讓大家逐漸習以為常，以至於，險些都忽視了，她也還是個孩子，也會有脆弱和難過的時候。
自己平時對琳的關心，是不是太少了點？
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福澤諭吉內心反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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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看著她，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他們再度重逢時的場景。
雖然初見時，自己叫囂著說要成為名偵探什麼的，但是，其實他當時根本就什麼也不清楚，也並不知道該怎麼做。
但幸好，那之後沒多久，他在一個案件中再度遇到了社長，並從他那裡得到了正確的引導，自此，他的偵探生涯才終於開始走上正軌。
那時候的他，剛剛在社長的引導下，擺脫了對世界的恐懼，並把自己超乎常人的能力，視作與眾不同的異能力。
[原來如此，大家沒有討厭我，世界也並不奇怪。]
[一切都只是因為，大家太蠢了而已。]
[超推理，是我的異能力，我會用它來保護如同嬰兒一樣，什麼都不懂的大家的！]
[好厲害哦亂步！]
她當時發出了這樣的驚歎，隨後卻又說道，[但是呢，在我看來，即便是沒有異能力，亂步桑也已經足夠聰明瞭呢。]
[這世界上有種人，被叫做天才。人家都說，天才是孤獨的，不過，不論是天才，還是平凡的人類，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長處。]
[比如，我雖然在推理方面比不過亂步，但是在做甜點上，就可以贏過你哦。]
[所以說……亂步桑從來不是什麼異類。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力者，世界上總會有人能夠試著和你同頻，或是在某一方面勝過你。]
[我，還有晶子，還有福澤叔叔，都是你的同伴。而且，我們以後，還會遇到更多同伴。]
[所以……不用擔心了哦。]
是啊，他們是同伴。
他其實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並沒有什麼異能力，只是單純的擅長推理而已。
只是，父母早先對自己的教誨深深地印刻在心裡。為了避免他過分自負，他們一直告誡他，他並不特殊。他能看出來的，大人們也能看得出，只是他們沒有說出口而已。
因此，他一直都感到十分困惑。
為什麼？
為什麼大人們要刻意隱瞞真相，裝聾作啞？明明一眼就看明白了啊？他們為什麼裝作不知道，什麼都不說？
他不能理解，也感到恐懼。
好可怕，大家像是怪物。
直到遇到社長，他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好地接受和融入這個世界，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其實是異能力者，所以才會與眾不同。
但是，在遇到琳和晶子兩個真正的異能者之後，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事情的真相。
只是……如果不用這個藉口敷衍自己，他怕是會更加難以忍受這個奇怪的世界的。
但琳告訴他，沒關係，不論如何，我們都是同伴。
從那時起，他就已經發覺了——她小小的身體裡，或許暗藏了一個成熟的靈魂。
她其實也是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認可的，就是面前的這個人，這個同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願意包容他，支援他的人，僅此而已。
所以……快些好起來吧，琳。
看著一直以來陪伴著她的小姑娘這麼難過的樣子，一向冷靜的晶子都忍不住紅了眼圈。
“大家先出去吧，剩下的就先交給我，一小時後視情況決定要不要送醫院。”
“社長，麻煩你準備一些白粥，等下給她補充體力。”
“敦和亂步先出去吧，晚上我來守夜，白天換你們來。”
“好。”
三人點點頭，各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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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個落寞的身影悄然離開，將自己準備好的水果和牛奶留在了原地。
對不起，琳。
原本只是一時任性的舉動，卻沒想到會引出她這麼嚴重的病症。
自己……好像有些太過分了。
另一邊，中也心情鬱郁，被鋼琴師他們拉去了“舊世界”檯球吧。
“抱歉，我今天不想打球。”
“那就喝點酒好了！”
幾人看出了他的不開心，試圖開導他。
不多時後……
“混蛋青花魚！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怎麼作死都沒事嗎？！”
中也大力地拍著桌子，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什麼混賬命令！我只是想去陪著她而已！”
“為什麼總是要這樣……羊也好，她也好……為什麼總是要在他們和黑手黨之間做選擇……”
原本乾淨的檯球吧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團廢墟，酒醉後的中也的確吐露了自己的心聲，卻也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旗會的幾人躲在安全的角落裡，看著獨自傷心的中也，暗暗嘆了口氣，
“所以，果然是情傷啊……”
“是首領做了些什麼嗎？”
想起之前森鷗外特意的提醒，鋼琴師思索了一番，暗自下定了決心。
“中也是我們的同伴，我們要幫助他才行。”
“各位，一起去調查清楚這次的事情，想辦法挽回中也的戀情吧！”
“但是……之前不是還在調查中也的身世嗎？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吧。”
冷血這麼說道。
“那就分工，宣傳官和我去解決感情問題，其他人繼續之前的調查！”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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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
與謝野晶子看著體溫計上已經下降了不少的數字，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終於退燒了。
“咚咚咚”
“請進。”
“晶子，白粥。”
福澤諭吉端了兩碗粥進來，小聲詢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還不錯，已經開始退燒了。”
“那就好。”
“粥就先放在這裡，你自己也記得吃。”
他稍稍放下心來，又叮囑道，“注意休息，別把自己累壞了。”
“我今晚就睡在客廳，有事記得叫我。”
“嗯，我知道了。”
門被關上，屋內再度陷入寂靜。
晶子快速地給自己補充了一下體力，隨後試著用勺子給琳餵食，卻因為她昏迷的緣故，有些喂不進去。
這可怎麼辦呢？
一直不吃東西可不行啊。
她有些苦惱。
只能這麼辦了。
她默默在口中含了一口白粥，隨後低下頭，覆在了琳的唇上，親自給她渡了進去。
“唔唔……”
乾涸了許久的口腔驟然得到了滋潤，昏迷中的琳下意識地追尋著源頭，手臂不由自主地圈住了身前的人，本能地想要攫取更多。
！！！
原本只是渡食，卻不知為何忽然演變成了一個糾纏的深吻，晶子不由得睜大了眼，想要退出來，卻被琳按著不肯放開。
柔軟的舌尖帶著有些發燙的溫度，輾轉觸控著她內裡的每一處。
身前是一團柔軟，已經長開了的小姑娘五官精緻柔和，因為生病的緣故，隱隱帶著一絲脆弱的美麗。
她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面容。內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最珍視的，曾經幫助過她，也依賴著她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啊。
或許……
她眼神中不由得帶出一絲迷醉，從一開始的被動，漸漸轉為了主動。
許久，兩人才終於分開。
耳畔漸漸暈開一朵紅色，晶子發出輕微的喘息，又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琳現在是病人。
要讓她快點好起來才行。
感受到身前的溫暖逐漸在遠離，琳迷迷糊糊抱緊了身邊的人，
“不要離開我……”
冷靜瞬間煙消雲散，晶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回應道，
“不會離開的。”
她的目光移向旁邊。
白粥，還有很多呢。
月光如水，樹影婆娑，不知晃動了誰的心神。
透過木門的縫隙，一個身影靜悄悄地從門口離去，行動間隱隱帶出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