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初了,與往年沒什麼兩樣,只是葛宙在這個醫院裡經歷的第一個10月。

這年還有不到3個月,領導們開始用資料來預告全年結果,目的是敲打一下資料不好看的科領導。

資料中心領導:“統計結果表明,同期比較,ICU病人週轉率提高了n個百分點,死亡率下降了n個百分點……出現有史以來床位空置現象。”

葛宙開始沒感覺有什麼不對,計算機統計出來的結果是什麼就是什麼。

床位周圍率提高,說明病危期縮短了,或者說明病人穩定就及時轉至普通病房唄。

死亡率下降說明病情脫險率提高了唄。

當然,上述說明的也不是絕對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老天都管不了人間什麼病每年在哪地區發病率要均衡,每年病人的病情嚴重程度要一致吧。

ICU病床周圍都配備有高檔搶救儀器,一般是沒法在哪個空地加個裸床收病人的。

上述兩率的變化導致病床空置,必定會發酵出一系列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員工績效,員工績效與業務收入及工作強度密切相關的。

於是,給葛主任起名“魔宙”的那些人思想又開始活躍了。這次不給葛主任另外起外號,而是提出一些建議,如放寬病人進入ICU室的指徵、延遲出科、一些家屬照顧不給力的要求將病人繼續留在ICU特護的等等好幾條,這些能讓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療條件的建議,當然也算合理的建議。

偏偏這個自已也不富裕的葛主任聽不進這麼好的提升績效的建議,結果就可想而知了——員工對他意見大發了。

葛主任不是不想面對與員工切實利益的績效問題,他想往後延一延,工作量不大就把大家加班加點的欠假先休完再說。欲速則不達,說不定一段時間的沉澱後柳暗花明,有了比上述建議更好的提升績效的辦法呢。

他目前的重心是:ICU有一例病因不明昏睡不醒的,名叫路崢的病人得去先解決。

既然大家都等不及他先處理路崢的病情,他就把員工的解釋工作交給老大哥瞿秋生了。他給瞿大哥留下話了,“那個叫喊得最響想調離科室的,放人不留”。

*

神經病中心例會上。

“ICU是不是有一位叫路崢的病人,‘腦瘤術中喚醒術’68天了還未甦醒的?”辛副院長聲音不大但葛宙聽起來像響鑼,又被點名了。“葛主任,這個病人你怎麼看,會不會醒了?”

辛副院長是主持會議的領導中比較特別的,他常常先把事情說出來後,就開始把主動權交給你們了:“你怎麼看?”、“你覺得呢?”、“你是怎麼打算的?”、“你想怎麼做?”……

ICU的這個叫路崢的病人請求外援會診都有多次了,就是找不出不醒的原因。

葛主任心說,病人是在我ICU,我肯定比誰都著急,也正是這個病人要想方設法查病因,全神貫注先解決好,才有心思去思考影響員工績效的那兩率變化。

例會前葛宙就擔心辛副院長提這個病人,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魔性的墨菲法則。

葛宙立馬回覆:“路崢術後生命體徵平穩,其他臟器功能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不醒,全面檢查都查不出病因。”

“辛院說到了這個病人,我正想請示領導們,是否全院再大會診一次,有沒有非神經系統疾病。”葛宙邊說邊眼神投向陳大主任。

陳大主任會意,接著道:“我們採取了積極的促醒措施但幾乎無效。辛院在此,是不是再請會診一次。”

“全院各系統大會診沒必要,相關科室再會診一次,你們覺得呢?”

陳大主任面向葛宙,壓了壓手:“好,那就照辛院指示吧,先請相關科室再會診一次看看。”

葛宙點頭同意,心裡犯愁。

“路妻投訴到了醫務部,保險公司後期不支付費用了,如果不給說法,她不同意轉神內病房並拒絕支付ICU後續的治療費。還說提起訴訟,要跟醫院打官司。”副院長遞給葛宙一份路妻投訴的紙質材料,“醫務部和法務部已與路妻溝透過了,給你們一週時間把路崢催醒,行不行?”

葛宙答非所問:“路崢生命體徵平穩,早就可以轉出ICU了,與路妻溝透過,但路妻不配合。”

辛副院長重複:“給你一週時間,行不行?”

葛宙勉強答:“盡力吧。”

突然,會議室大門被推開,路妻牽著4歲左右的女孩闖到了葛主任面前。

路妻一進門就咆哮,女孩大哭。

路妻一個食指直對葛主任,那眼神噴著火似的,嘴巴兩個刀片似的:“葛主任說我不配合,我怎麼不配合了?病人沒醒來你就想將病人推到病房去,是吧,開始推卸責任了。”

路妻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條條數落:

“第一:院方不找病因,要求我和女兒每天跟他說話陪著他幾個小時,ICU是重症區,是特護病區,是無需家屬陪護的,我陪著說了十幾天了病程也沒進展,我的時間價值怎麼算?”

“第二:術前告知我的手術方式是‘術中喚醒術’。路崢在清醒下做的手術,術後也挺好,術後我見到的人是清醒的,怎麼當晚正常睡眠卻睡成了“昏迷”?”

“第三:我第一次問醫生‘什麼時候能醒,怎麼全麻的都幾小時清醒了,我家路崢本來清醒的術後卻醒不來’,值班醫生說一般2天內會醒,之後說可能意識恢復晚一點,現在醫生態度模稜兩可,含糊其詞,甚至說也不知道會不會醒了?”

“第四:醫生說檢查結果並沒有不醒的病理原因,意思是沒有不醒的理由,可路崢真真實實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難道要我一個家屬找病因,那還要醫院幹嗎?”

路妻抱著女兒就癱坐在地上:“你,你葛主任還說我不配合。”

很顯然,路妻有備而來的。

葛宙扶她,說:“你誤會了,我說的不配合不是這個意思。”

路妻狠勁地一把掃開葛宙的手。

會議室門外很快聚集起病人和家屬嘀咕,“病人術前術中都是清醒的,在ICU觀察,觀察到昏迷了”、“病人這麼年輕,母女倆以後怎麼辦”、“住ICU都60多天了,還沒醒,只怕醒不來了”、“這醫院技術到底怎麼樣?聽說這個葛主任才來沒多久,犯了好幾起事了”……

也有另一種能讓醫生聽著流淚的聲音:“我術後在ICU葛主任就特別負責,你們別跟著瞎起鬨。”

各種言論在神內、神外病房之間傳播開來。

醫務部和法務部都來了,安撫路妻,走正常程式,路妻發洩許久之後,這才被保衛請得動,去了法務部。

會後,神經病中心幾位專家及麻醉專家再次會診,分析來分析去,只覺稀奇古怪。

路崢無腦神經損害的癱瘓症狀,翻身、進食和大小便等等一切基本生理需要依賴監護裝置報警,活脫脫 一個徹頭徹尾的、懶得恢復意識的懶鬼。

到底是什麼病因?

葛宙一個系統一個系統的排除病因,神經系統-心血管系統-泌尿系統-消化系統-全身性疾病……均不得其解。

一個人異常無非是病理生理因素、心理因素等等。

葛宙腦中猛地竄出一個問題:“病人是不是裝睡?”

他檢視過監控,排除了路崢夜間悄悄起床活動。就算裝睡裝得這樣真的也是個神仙了。

可裝睡也耐不住疼痛吧,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疼痛分級標準,葛宙已給路崢疼痛刺激達到“不可忍受的疼痛”的程度了,可路崢就是沒反應,像機器人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

難道是超級仿生人?

顯然也不是,路崢一切生理現象顯示,真真切切是一個有血有肉有生育能力的地球人。

植物人沒有意識飯到可以張口,但植物人有器質性病理體徵呀,很明顯又不符合“無反應覺醒綜合徵”即“植物人”的診斷標準。

能做的都做了,只剩下一種解釋了,這個解釋就是:詭異!

葛宙跟長得五大三粗的神外主任說:“病人生命體徵早就平穩了,你的手術病人,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神外主任長得五大三粗但鋸顱骨切神經切血管切腫瘤就像計算機一樣精準,當然心思也精準,“轉出的指徵有一條‘病人意識清醒’!”

神外主任才不接這個棘手的“詭異”病人呢,道:“葛主任會上沒聽報表?你ICU空床了,你留著蹭床位資料吧。”

病人清醒、生命體徵平穩方可轉普通病房,生命體徵再平穩,可不醒也算不上轉普通病房的指徵,看來不催醒是轉不出ICU了。

管床醫生瞿秋生從頭至尾詳細記錄了路崢的病史,包括路妻探視的詢問記錄。雖然路崢不醒,但看得出他還是很負責任地動腦分析不醒原因,對這樣一個特殊病案,他準備發表論文晉升晉級來著,自然更加用心了。

瞿秋生瘦弱的肩膀上豎著只有巴掌大的臉,鼻子和嘴巴在大眼鏡烘托下有種可憐的精緻。

葛主任就直覺瞿秋生這一副大眼鏡背後的腦子有點玄妙,現在管的病人無緣無故睡這麼久?這會兒他感覺這副大眼映象個妖鏡:“你能不能換一副正常點的眼鏡。”

瞿秋生往鼻樑上推推那副妖鏡似的大眼鏡:“嘿嘿,習慣了。”

他瞟了一眼瞿秋生密密麻麻的手寫筆記,字母縮寫,亂七八糟的符號等,只有他自已能看懂。

妥妥的天書。

他要過筆記,鬼使神差般覺得越來越好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橫看豎看正看反看,看著看著有幾個符號幽靈般漂浮。

他似乎捕捉到異樣感。

他聚精會神細看又什麼也感覺不到。

G1被他安排查賀導師和卿婧的資訊去了。

葛洲y最近在壓縮能量包,在慢慢地一個一個壓縮包輸注給葛宙,沒怎麼出來做事了。

他喚葛洲y出來幫助:“你腦子活絡,看看這份筆記,是不是有什麼奇怪?”

“有些現象明明就存在,可你醫術再高也看不見摸不著,檢測裝置再先進也無法顯影,血液檢查也無法識別。”葛洲y說的話和路崢的病因一樣詭異,“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葛宙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具體指什麼?”

“新主別上當,他這是故弄玄虛,”G1感覺到新宿主有難題了,光速般返回幫忙,但說的話也朦朧又神秘,“‘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新宿主你似乎就差一步了。”

“筆記?”

難道“筆記”有暗示?

葛宙找瞿秋生瞿大哥,要他解釋一下筆記內容。

可瞿秋生照著筆記解釋,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醫生病史採集描述,絲毫沒什麼新意,葛宙甚至覺得還超乎尋常的哆嗦。

“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

葛宙透過“三遍讀書法”之後,有種茅塞頓開的靈感閃過,“自已不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葛宙閉著眼睛,集中思想,盤坐在他主任辦公室。

再次閉著眼睛“三遍讀書法”回顧著瞿秋生的筆記重點標註,不經意間思想渙散起來,視力無法聚焦,頁面似乎有種離散解體的變化,穿插在漢字中的斜體字母似乎很吃力地躍躍欲試想拼湊起來。

葛宙繼續靜閉雙眼,“除非自已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頃刻之間大徹大悟般豁然開朗,斜體字元拼讀起來的一瞬間,感覺星羅密佈雜亂無章的神經突起網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牢籠似的球形空間,球體外周不斷升騰嫋嫋寒氣,而路崢自然地舒服地安寧地享受在牢籠之中。

葛宙只覺自已靈魂之門突然被撞開:意識自封!

這是一種思維形成之前最原始的睡眠,如果不喚醒,腦細胞將出現病理性凋亡,最終衰竭死亡。

他一把拉著瞿秋生:“老瞿,把筆記從頭至尾,包括你所知道的病史背景,病人路妻路女探視的細節都一一道來。”

瞿秋生雙眉微蹙,他記錄了的60多天的病史,若一一道來,葛主任聽得耐煩?

瞿秋生自作主張選擇簡約詳核。

瞿秋生的簡約詳核未到一半,述者言猶在耳,葛宙當即醫囑:“請匡蒙主任會診!”

瞿秋生有好幾秒的停頓,那副妖鏡似的大眼鏡盯著葛宙,響亮複述:“好,馬上請匡蒙主任來會診。”

老瞿比較瞭解葛主任的,這樣一種靈魂要出竅狀態下的葛主任非比尋常的,他意識到自已在葛主任動手摔他那副大眼鏡之前趕緊離開。

匡蒙,雖然與葛宙兩人所學專業不同,但兩人很投緣,做什麼都能心領神會配合默契。

匡蒙是心理科一名出色的心理治療師,也是一名出色的虛擬師,經過他的會診基本能手到病除。

然而,匡蒙一番操作下來,路崢沒有任何起色。

葛宙似乎高估了匡蒙對路崢的治療方法,連續三天無濟於事,眼看副院長限定的一週期限過去了一半,他心急如焚。

葛宙:“你的‘潛意識法’可否應用這個病人?”

葛宙思前想後,想嘗試運用匡蒙的專利技術:潛意識法。

“潛意識法的適應症是腦細胞顯示有間斷性思維現象閃現,然後,進入病人夢境瞭解病人潛意識裡最真實的‘我’也就是‘那個病人自已’”匡蒙也焦急萬分,“顯然這個病人無適應症。”

“也無禁忌症。”葛宙感覺黔驢技窮了,想把希望放在匡蒙身上,“也無禁忌症,不是嗎?”

他反問,迫切期待匡蒙後一句接上“是!”

匡蒙雙眼微閉,保持沉默,似乎支撐他信心的槓桿有所保留,片刻後他回:“那倒也是,反正沒什麼副作用,可以試試。”

葛宙有些激動,想著匡蒙也想打破常規來配合他嘗試,有種鐵哥兒們的幸運感。

兩人面面相看,似乎看到前面有希望的光點慢慢暈來。

匡蒙承擔著很大壓力的,如果嘗試失敗,他可能頂著專利技術侷限或失敗的名聲。

N斯年,由於社會上大量仿生人的存在,公安在每個公民出生時透過專門機構檢測鑑定是真人還是仿生人,將真人進行嚴格的“意識”管控。

真人在出生時,戶籍註冊自動生成出真人的DNA身份許可權密碼,出生後先由監護人保管許可權密碼到成年,成年後才交給本人。本人成年才可自由設定DNA身份密碼,如瞳仁掃描或修改密碼。

仿生人活躍時代,這個DNA身份是最隱私最重要的資訊許可權,包括銀行帳戶、健康帳戶和生育帳戶等等。通常只能本人才能瞳仁掃描開啟或突發事件密碼輸入開啟。

大多數人自覺地設定有密碼輸入開啟,以防災難、意外或眼病等無法使用瞳仁開啟,就可家屬使用密碼開啟,得到及時的就醫治療。

自然,一般人不會傻逼到這種密碼設定成“死密”,也就是會將這個特別的密碼告知一位自已認為最親的最信賴的人。

醫療機構無權使用密碼,除非公安授予特權。

法律給正在救治的病人密碼輸入的特權是:“病人心中最親最信賴”的人可以無數次輸入密碼,不會因多次輸錯密碼系統自動凍結。

匡蒙給路崢戴上頭盔裝備。

匡蒙給自已和葛宙也戴上頭盔裝備,讓葛宙體驗檢測過程。

檢測進行中……

嘗試撐開路崢的瞳仁,暗淡無光,無法啟動。

公安的“意識”管控措施,全民都懂,無須多做解釋普及這一常識了。

因為葛主任與路妻有過前面的衝突,為避免家屬牴觸情緒,這次葛主任不出面了。

匡蒙向家屬解釋需要啟用意識層面的DNA身份時,掌管家庭經濟權的路母路妻婆媳馬上到達ICU。

首先,由路妻輸入N次密碼,紅色閃爍“密碼錯誤”。她一腳蹬開坐椅,自顧自回家,路母還沒走都不等待了,一個人憤然離去。她生氣是因為被路崢否認了她是“最親的人,最信賴的人”。

路母早就想好了多個她認為可能的密碼,知者莫若母,她相信她應該能開啟,然而隨著多個密碼餘數越來越少,路母的飲泣聲,讓人有種寒徹透骨般的悲傷。

紅色閃爍的“密碼錯誤”,像日本的紅妖怪,雖不害人,它的出現令人毛骨悚然。

“請你們回去後還好好想想,隨時聯絡。”匡蒙和葛宙只得放棄本次的檢測。

葛宙取下特製頭盔:“你這個潛意識法太受侷限了。”

“你覺得別人可以隨便進入你的意識層面,掌控你的財務窺探你的野心分享你的私慾?”匡蒙永恆的好脾氣,微笑著看葛宙,右手從葛宙移向病人,“你換做是他,你願意?”

語塞。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路母折了回來:“我想再試一次。”

兩人重啟裝置。

姓名:“路崢”

開啟選擇:“密碼開啟”

路母微顫著手指,逐字唸叨輸入密碼。

“咚”地一聲。

路母被突然出現的“咚”聲慌忙縮回了手,之後,淚水泉眼般湧出,這個密碼大概是觸動了母親的傷痛。

登入成功!

一條豔麗的綠色字幕耀入眼前。

“歡迎進入路崢的DNA身份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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