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上八點,夜晚的城市從嚴肅認真的白領搖身一變,變成了輕紗覆面的神秘女郎。

結束了長達十二個小時的長白班,江一鳴打著哈欠在自動售貨機前買了一瓶冰可樂。

坐在人工湖邊的公共長椅上,就著冰可樂,江一鳴吃起了自己的晚飯——一份煎餅果子。

明天調休一天,所以儘管很累很想回到宿舍倒頭就睡,江一鳴還是決定出來逛逛。

人工湖的對面是一所大學,吉他聲和歌聲隱隱約約地傳來,那是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在唱歌,一對對大學生情侶靠在一起,空氣中彷彿瀰漫著淡淡的暖色調。

江一鳴這邊的世界正在颳著略帶涼意的晚風,遠處不時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讓人有一種看上世紀黑白電影的感覺。

江一鳴靜靜地看著,心裡有些嚮往。

江一鳴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對自己落榜的這件事他倒沒有太意外,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學習的料。

江一鳴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大,不過他小時候覺得孤兒這個身份很酷,畢竟很多小說和電視劇裡的主角都是孤兒,簡直就像是得天獨厚的天賦一樣。

後來江一鳴長大了,慢慢也知道了其實孤兒就是孤兒,根本就沒有孤兒即天選的這種概念。

相反孤兒比普通人得到的資源要少的多,比如錢,比如父母,比如愛。

長相不出眾,也沒有特別討人喜歡的地方,所以始終沒有人願意收養他,這也就杜絕了被什麼超級富豪收養的可能。

於是不出意外的,江一鳴沒有像小說和電視劇裡的主角一樣平步青雲,在福利院過完十八歲生日就正式步入社會開始了打工生活。

江一鳴很懷念在福利院的日子,那時候他還不必被催著去尋找自己的未來,那時候他也不必為了生活拼命工作,那時候一切似乎都還有時間去想去做。

但時間不等人,它總會無聲無息地偷走很多重要的東西,讓你永遠也無法挽回。

時光飛逝,枝葉枯了又生,大雁去了又來,你還站在原地,恍然之間才發現身邊的東西都已滄桑,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吹去灰塵,年輪清晰,輕聲向你敘述那些模糊的時光。

那個女孩過得怎麼樣了呢?她那麼聰明,應該早就考上大學了吧,或許現在就在那些情侶中也說不定。看著湖對面的那些大學情侶江一鳴忽然想道。

那女孩是在江一鳴小時候的玩伴,他們的關係很要好經常在一起玩,後來女孩被收養了。

江一鳴幾乎已經忘記女孩的模樣了,唯一比較清晰的記憶是在夏天的一個午後,女孩坐在梧桐樹下的鞦韆上,頭髮紮成兩根麻花辮搭在雙肩上,她的臉一團模糊,右側的額頭處有一小塊燒傷,一雙白哲的小腿微微搖晃,就像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中只有樹葉和女孩是有顏色的,虛幻而又遙遠。

如果按照戀愛小說的套路來,他江一鳴應該會因為一些偶然和那個女孩重逢,然後展開一段甜蜜幸福的戀愛吧。

不可否認的,江一鳴有些想入非非了,但很快他就搖搖頭清醒了過來。

現實就是現實不是小說,現實中不會有所謂的命運和天選,現實中只有未知。

所以他以後的生活大概也只會是日復一日地工作,如果運氣好的話就和一個普通女孩戀愛結婚組建一個家庭,然後為了一套房和一輛車打拼一輩子吧。

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江一鳴沒有什麼不甘心,反正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人生是這樣的。

江一鳴希望那個女孩能過上幸福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羨慕他人生活的人,也有嫉妒的;有看到別人過得好就咬牙切齒恨不得所有人都變得和自己一樣不幸的人,也有看到別人幸福就覺得自己也被溫暖的人。

江一鳴第四種人。

2.晚上十點半,江一鳴坐在地鐵上。

外面正在下著一場大雨,雨水在車窗上縱橫交錯。

這是最後一班地鐵,在駛離主市區後地鐵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江一鳴打工的工廠在接近郊區的地方,還要坐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江一鳴有點困了,於是他設了鬧鐘,垂下頭想著小睡一會。

在迷迷糊糊中,江一鳴似乎聽到了廣播的聲音,他以為是站點通知就沒有太在意。

鬧鐘的聲音吵醒了江一鳴,他打著哈欠睜開了眼睛。

車廂裡異常安靜,江一鳴環顧四下,這才發現整個車廂裡已經空無一人,一排排吊環拉手靜靜地懸掛在空中。

地鐵不知在何時停下了,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地鐵入站了,然而車門卻還是緊閉著的。

江一鳴有些疑惑,一時間也忘了去關鬧鐘,他站起身走到最近的車門處。

只見車門上方的通知屏在滾動播放“因地鐵故障故暫停執行,給各位乘客帶來了麻煩,敬請原諒……”的通知。

江一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錯過了通知的下車時間,不禁有些慌張。

但在福利院養成的自立性讓他冷靜了下來,他忽然想起地鐵上應該是有緊急開門的按鈕的。

果然在車門的右側江一鳴找到了按鈕,他開啟保護蓋,正準備按下之時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響聲漸漸平息下去,只剩鬧鐘不大的響聲在安靜的車廂裡迴盪,江一鳴被嚇得下意識縮回了手。

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江一鳴不由自主地開始全身發抖,這種感覺就像是動物聞到天敵的氣味時產生的生理乃至心理上的恐懼。

江一鳴顫抖地循著響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那是右側和他有五個車廂之隔的車門處傳來的,此時只見那扇車門出現了一個籃球大小的凸起。

十幾秒後一個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那個腳步聲聽起來有些拖拉,像是一個腿腳不利的老年人的腳步聲。

聽腳步那個人似乎在第四扇門前站住了,緊接著又一聲巨響傳來,第四扇門再次被砸出了一個凸起。

一部部曾經看過的恐怖片一時間全部跳了出來,在那個腳步聲再次響起時,江一鳴突然猛掐自己的大腿藉助疼痛壓下了恐懼,他的大腦快速運轉低頭看向還在響著的手機鬧鐘,然後迅速將其關掉了。

那個腳步聲果然像是失去了目標一樣,停下沒了動靜。

江一鳴頓時鬆了口氣,緊繃的精神放鬆後,全身的脫力感襲來讓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難道是神經病?江一鳴想,於是開啟手機準備報警。

就在這時一個騷擾電話忽然打了進來,來電鈴聲響起,與此同時第三扇車門被猛然一撞,這一下正好撞在了門縫上,江一鳴看到半個鮮血淋漓的腦袋撞了進來。

緊接著令江一鳴一生難忘的事情發生了,他眼睜睜地看見那個腦袋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然後那個腦袋猛然爆開了,幾根黑色的像是章魚觸手的東西在空中亂舞,詭異卻又散發著異樣的美感。

那些觸手抓住了車門兩邊,接著開始慢慢地扒門。

車門發出刺耳的響聲被一點一點地扒開了,江一鳴幾乎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他心裡清楚自己不能發呆自己必須馬上跑,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連動也動不了一下。

這是人在極度恐懼下的反應,雙腿發軟無法動彈,電影裡經常用這種反應並不僅僅只是劇情需要。

車門終於被徹底扒開了,一個人緩緩走進車廂。

難以言喻的惡臭味鑽進江一鳴的鼻腔,燻得他頭昏腦漲,大腦之中彷彿有一萬隻蜜蜂在嗡嗡作響。

那個人抬起頭來,令人牙酸的骨骼崩裂聲響徹整個車廂,那是極其恐怖的動作,只見他的脖子像是擰手巾一樣擰轉了過來,血液混著一種黑色的液體流淌下來。

那人的眼睛黑洞洞的向外流著黑色的液體,鼻子嘴巴和耳朵中探出黑色的觸手,觸手上長著密密麻麻的吸盤,吸盤中也在流出黑色的液體。

液體掉落在地上發出肉眼可見的黑色氣體,居然將鐵製車底板烙出一個個洞來。

那是隻可能出現在電影或者扭曲的噩夢中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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