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陸遠已經開始構想,該如何發揮出這份書信的最大價值,將李貫等一干貪官全都一網打盡。

但沒想到,伊酈卻神情冷峻搖了搖頭。

“抱歉.”

“那份書信,我不能交給你.”

靈雎臉色微微一沉,已經做好用武力強搶的準備。

陸遠示意她先稍安勿躁,疑惑問道,“為什麼?”

“你全家都被貪官害死,而我正是要收拾這幫貪官,為你父母報仇雪恨.”

“難道,姑娘不相信本世子的為人?”

伊酈目光呆滯,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良久,自嘲般乾笑著搖了搖頭,苦澀道,“世子爺,請你恕罪.”

“伊酈身上,揹負著閤家二十五口人的血海深仇.”

“雖然這三年來晝夜修煉,但奈何屍體被困於一間殘廟之中.”

“屍體永遠無法擺脫殘廟的桎梏,魂魄則永生永世都無法離開這南書房.”

“我報仇的惟一希望,便是將這份至關重要的證據,交給一可靠之人.”

“若是錯信歹人,那伊酈便再無報仇的希望了.”

陸遠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伊酈的顧慮,他完全可以理解。

雖然自己嘴上說得信誓旦旦,身邊還有靈雎這樣一位絕頂高手。

但畢竟初次見面,尚不知根知底。

伊酈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畢生的仇恨和夙願,託付給一個陌生人。

“那麼,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陸遠微微一笑,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和善友好。

“你可以說說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義不容辭.”

伊酈略一遲疑,眼中露出一絲猶豫。

糾結片刻後,還是試探性開口。

“你,是烈乾王朝的世子,對否?”

“正是.”

陸遠點了點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換的世子爺.”

“那……你與烈乾國君的關係,好嗎?”

聽了伊酈這個問題。

陸遠頓時有些忍俊不禁。

“伊酈姑娘,你這叫什麼話?”

“烈乾國君,永樂帝,那可是我親爺爺.”

“有親爺爺和親孫子關係不好的嗎?”

伊酈黯然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希望的光澤。

“那,我有一事相求.”

“只要世子爺,能幫我這個忙.”

“我即將那三封書信和兩份名單,全都即刻呈上!”

我曹!

陸遠頓時心中一動。

他原以為,南書房只藏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證據。

沒想到,竟有足足三封書信,兩份名單?

那肯定是把李貫派系上上下下大小貪官的罪證,全都囊括其中。

這下,豈不是釣到大魚了?

“伊酈姑娘,你說吧!”

陸遠拍了拍胸脯,豪氣干雲道,“不論何事,本世子一定幫你解決!”

“謝世子爺.”

伊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誠懇道,“我想,見皇帝一面.”

陸遠:“……”

不是,大姐,你認真的嗎?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

渾身虛無縹緲,陰氣森森。

臉色如紙一般煞白,兩眼猩紅似血。

你知不知道,我家皇爺已經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了?

見了你這副尊容,還不得讓你生生嚇死?

“世子爺,拜託了.”

見陸遠滿臉為難,遲疑不定。

伊酈直接瞬身飄向前,跪在陸遠的面前。

“伊酈此生,只有兩個心願.”

“其一,是手刃仇家,為爹孃和家人們報仇雪恨.”

“其二,便是親眼見上皇帝一面.”

“我有許多的話,想要親口對他說.”

“這……”

陸遠撓了撓頭,滿臉哭笑不得。

“伊酈姑娘,不是我不幫你.”

“實在是這件事……棘手著嘞.”

這裡,可是江北布政司,郭才的官邸。

皇爺的行宮建成前,一直要住在這個地方。

倘若讓皇爺知道,在官邸的南書房內,就藏著一頭實力如此恐怖的惡鬼……

估計能將他嚇出個好歹來,提早來一出榆木川。

正當陸遠面露難色,頗感棘手之際。

靈雎突然開口道,“可以.”

“雎兒,別隨便替我做主好不?”

陸遠哭笑不得道,“難不成,你去和我皇爺講?”

“我認為見一面,很有必要.”

靈雎用傳音之術,冷冰冰地解釋道。

“這個女鬼,對兩江貪官恨之入骨.”

“她之所以想見皇帝,必然是想伸冤訴苦,揭露那些貪官的醜惡.”

“如此一來,都省得你浪費口舌.”

“豈不省心?”

“好是好,只是……”

陸遠皺了皺眉,“該如何才能讓皇爺,合理且不受驚嚇地會見伊酈?”

“這個,交給我吧.”

靈雎眼中劃過一抹自信的神采。

不緊不慢走上前,“你的請求,世子爺同意了.”

“不過,世子爺也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伊酈懵逼問道。

“官邸人多眼雜,在這裡見你,會引人非議.”

靈雎淡淡道,“必須,換個地方相見.”

“這……”

伊酈顯得有些窘迫,“但是我,出不去啊.”

“無妨.”

靈雎嘴角罕見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如果我沒猜錯,當年你死之後,有高人看出了你體內煞氣極深.”

“為了防止你積煞成鬼,報復他們,便將你的身體和靈魂剝離開來,被分而囚禁.”

“不錯.”

伊酈怔怔點了點頭,對靈雎無比佩服。

這個女人,果然是天下罕見的強者。

不僅身上瀰漫著冷冽的龍威。

還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窘境。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的魂魄,被封印在這官邸的南書房中,寸步不得離開.”

“那麼,你便用你的本體去見皇帝,豈不合適?”

“這……”

同為崇仙強者,伊酈自然一點即透。

頓時面露欣喜,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大人,我的本體就在……”

“無需多言,我已知曉.”

靈雎擺了擺手,淡淡道,“一個時辰後,世子爺會帶著皇帝如期而至.”

“你還是趕緊想想,自己該說什麼吧.”

“是,小女這就去準備!”

伊酈對靈雎徹底心悅誠服。

當即不敢多言半句,瞬間化作一道血霧消失。

“搞定.”

靈雎轉身走回陸遠面前。

“這女鬼的本體,就藏在揚州北郊的殘魂廟內.”

“你可以帶你皇爺去見她了.”

“搞什麼定?”

陸遠嘴角抽搐不停,又好氣又好笑。

“誰讓你自作主張答應她的?”

“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我如何跟皇爺說?”

難不成直接把他搖醒,然後告訴他。

走,皇爺,孫兒帶你去見個女鬼。

靈雎無辜地聳了聳肩。

“那是你的問題.”

“我應做的,已經做了.”

“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女鬼秉性記仇,睚眥必報,最恨的便是旁人言而無信.”

“如果讓她覺得你在戲弄她,便會恨上你一輩子.”

“就算有我在你身邊,她也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取你性命.”

陸遠:“……”

好樣的,你真是好樣的。

見過坑爹的,坑孃的,坑爺爺的。

把自家夫君往死裡坑的,你絕對是頭一號。

靈雎頭也不回地信步離開。

說是提前去殘魂廟探探路,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他不開眼的小鬼礙事。

陸遠內心糾結,猶豫再三。

萬般無奈下,只得直奔皇爺的宅邸而去。

他來到正府門口,正準備敲門。

耳邊卻傳來一聲殺氣騰騰的震喝。

“站住!”

陸遠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只聽嘩啦一聲,一道矯健的身影自樹梢躍下。

正是擎蒼衛副統領,袁真。

“袁統領,你嚇死我了!”

陸遠哭笑不得道,“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上什麼樹啊?”

“這是卑職的分內使命.”

袁真面無表情,聲音也冷峻平靜。

“倒是世子爺您.”

“深更半夜不睡覺,到皇上的寢宮有何貴幹?”

“害,我突然想起點急事,要來和皇爺說.”

陸遠笑呵呵道,“袁統領,你們擎蒼衛晝夜守護皇爺安全,辛苦了.”

“這樣,等回皇城後,到我的香水廠拿一套夏日限定典藏款香水,回去送給你夫人.”

說罷,陸遠拍了拍袁真的肩膀,極其自然地就要走進門內。

但是剛邁向前一步,袁真便瞬間拔刀出鞘,用寒芒凜凜的刀鋒將他擋住。

“抱歉,世子爺.”

“皇上已經休息,並下嚴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世子爺有什麼急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陸遠頓時感到無比棘手。

其實吧,他早就已經料到。

自己想要深更半夜將皇爺帶走。

擎蒼衛絕對是最大的障礙。

這些人,就像一群沒有自我思維能力的機器一樣,只聽從皇爺和三叔的命令。

只要皇爺一聲令下,讓他們砍自己的爹孃,都不帶皺眉頭的。

自然也不可能買自己這個世子爺的賬。

陸遠正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才能糊弄過去。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曼妙歌聲。

陸遠認出了這熟悉的歌聲,心中一喜。

立刻捂住耳朵,佯作痛苦地蹲在地上。

“哎呦,我的頭,我的頭!”

“世子爺,你怎麼了?”

袁真皺了皺眉,俯身檢視。

但是,在他蹲下的一剎那。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直衝大腦而來。

瞬間沖垮了袁真鋼鐵般的意志力。

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見袁真如死豬一般打起呼嚕,陸遠才不再裝下去,若無其事站起身。

轉身看向身後的草叢,淡淡道,“出來吧.”

海妖蹦蹦跳跳走出來,笑嘻嘻道,“主人,我趕來的及時吧?”

“嗯,這次倒是多虧了你.”

陸遠笑著問道,“怎麼樣,你們那邊順利嗎?”

“那何止是順利?”

“簡直是太順利了!”

海妖揚起下巴,頗為驕傲地說道,“在我們三個的默契配合……當然,主要是我的出色發揮下.”

“那郭才嚇得屁滾尿流,直接將什麼都招了.”

“他和李貫二人這些年犯下的一樁樁罪狀,簡直就是罄竹難書.”

“把他們兩家的九族全都拉出來,一人頂一條,都未必夠殺的.”

陸遠頓時忍不住會心一笑。

“幹得好.”

“現如今,人證已經是有了.”

“只要我再將物證弄到手.”

“兩江之地這些貪官,就一個也別想跑!”

海妖眨了眨眼,問道,“主人,你不是去南書房找證據了嗎?”

“怎麼深更半夜的,又跑到這裡來了?”

“這個,我待會慢慢和你解釋.”

陸遠面露正色道,“海妖,我閒雜必須立刻見到皇爺.”

“這一路上,遇到任何人阻攔,都交給你來處理.”

“只要不傷他們的性命,你想怎麼玩都行.”

“真的?”

海妖微微愣了愣,頓時面露喜色。

“好耶!”

“主人,難得你竟然如此大氣.”

“放心吧,我一定護送著你,暢通無阻地見到皇爺!”

當即,陸遠帶著海妖走進門內。

皇爺的房間,位於官邸頂層的最深處。

沿途這一路,明面上住滿了展鴻等禁軍精英。

暗地裡,還藏著不知多少擎蒼衛。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堪稱天羅地網。

但是,在海妖各種層出不窮的神通下。

這些障礙,全都被兵不血刃地一一化解。

根本未能阻攔他們的腳步。

看著海妖僅用一句摻雜著妖力的低語。

便讓展鴻和三名禁軍高手,處於夢遊的狀態。

直接扒光了渾身衣裳,開始激情摔跤。

陸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中暗暗咂舌。

這小妮子,實在太可怕了。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

得罪了靈雎這種人狠話少的高手,頂多直接一指頭將你捏死。

但是,若是得罪了海妖這種喜歡玩弄人心的妖女。

保不齊她隨便一記陰招,就能讓你身敗名裂。

短短數分鐘,海妖便撂倒了全府的守衛。

來到皇爺的房間,悄悄推門而入。

屋中黑燈瞎火,永樂帝正躺在榻上熟睡。

他的手邊,放著一本看了一半的《魏武注孫子》。

將這種書作為睡前讀物,倒是頗符合自己皇爺的性格。

陸遠輕手輕腳走上前,想要伸手輕輕戳一戳。

然而,他的手指觸碰上皇爺肩膀的一剎那。

永樂帝猛然睜開雙眼,瞬間暴起。

直接像擒小雞崽一般,將陸遠按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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