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長嘆一聲，“不許她去，正中老二下懷。許她去，又怕養虎為患。的確兩難。再一個，大房需要有人在衙門當差。從七品的仙人博士，聊勝於無吧。畢竟耀哥兒還小，指望不上。”
徐氏面頰發燙。要不是她執意過繼耀哥兒，大房何至於坐困愁城。
“可……蘇柿那性子……”徐氏頗為擔憂，“我怕養大了她的胃口。嫁去顧家一事……會不會橫生枝節？”
蘇老夫人譏誚一笑，“結兩姓之好，何時輪得到她一個庶女想還是不想？”
徐氏眉頭微蹙，“但是……坊間傳聞，或許會令侯府陷入兩難境地。”
聽說顧九天閹，蘇老夫人和徐氏稍作商議。決定佯裝不知。也無需派人去淮安查證。無論是不是，蘇柿都要嫁過去。何必自已給自已添堵？
徐氏當時覺得蘇老夫人是向著她。回去睡了一覺，到底還是想明白了。這門親事是她做的主，跟顧太太走動也是她出面。倘若顧九真不能人道，一個苛待庶女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到時候，蘇老夫人一句“早就不理事”，就把屎盆子扣她腦袋上了。她還得兜住嘍，不能灑出去一星半點。
徐氏心裡發苦。耀宗歲數小，沒有蘇老夫人幫襯，大房就失了靠山。此消彼長，得利的是二房。
“定是有人想要攪黃這門親事。”蘇老夫人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無需慌張。在顧太太面前不要露出半點不滿或是質疑。若不然，以後縱是成了親，人家心裡也有疙瘩。”
“那……這……”徐氏面露為難，“這樣行嗎？”
顧九不但是瞎子，還有可能是天閹。原本蘇柿就是下嫁。現在蘇柿又成了仙人博士。比從商的顧九不知高了多少。
倘若因此事被人詬病。她的臉面往哪擱？
蘇老夫人神情淡淡，“他是天閹也好，不是天閹也罷。橫豎不能白白便宜顧家就是了。想娶侯府的姑娘，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聞聽此言，徐氏又高興起來。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顧九真是天閹倒還好辦了。淮安顧氏有的是銀子，為了給顧九娶到侯府貴女，必定捨得出彩禮。
天閹怕什麼。多要金銀珠寶唄。反正守活寡的是蘇四！她只管多為寶兒謀嫁妝就是了。
……
蘇柿回到芳草院，剛進院門，傅娘子和青桔便迎了出來。
“姑娘！”青桔眼角溼潤，“婢聽人說，您考上仙人博士了？”她還以為姑娘餓得受不了，偷偷溜出去買糕吃。剛剛她還安慰傅娘子來著。姑娘吃飽了就回來。沒什麼可擔心。哪曾想，姑娘悶聲不響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傅娘子全然忘記蘇柿臨走之前放的狠話，一雙妙眸裡滿是關切，“老夫人罰你了嗎？”經常出入內宅，見過的老夫人、老太太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信陽侯府的這位老夫人不好相與。蘇四姑娘在她手底下討不到好處的。
蘇柿搖了搖頭，“沒有。祖母準我去仙人坊上衙。”
“太好了！”青桔喜形於色，“以後姑娘在侯府的日子不會難過了。”有份能掙俸祿的差事，總比朝老夫人或是夫人要銀子強得多。
傅娘子卻並不認同，“你想的簡單了。”
三人邊說邊聊進到屋裡。蘇柿從荷包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傅娘子，“祖母的意思是，我要上衙，用不著學規矩。這張銀票您收著。”
傅娘子面色微變。她以為在侯府至少可以住一年，把賃的房退了。這會兒突然說用不著她了，她住哪呢？
蘇柿知她難處，道：“祖母不用您，我用。”從袖袋裡又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傅娘子，“這兩張銀票都是我給您的。跟侯府沒有半點關係。”
蘇四姑娘還是個孩子。她哪來的銀子？傅娘子把銀票推回給蘇柿，“我有體已。你把銀票收好，在衙門當差難免酬酢。沒銀子可不成。”
青桔連連點頭，“傅娘子說的對。”
“我能在靈雲庵學法術，又能透過仙人坊兩次考試。”蘇柿彎唇淺笑，“我會沒有來錢的路子？”
是啊！蘇四姑娘堪比山大王。她缺錢？
不能夠！
傅娘子暗恨自已竟又被蘇柿那副可愛的小模樣迷惑過去。還替她擔驚受怕好一陣。
真是的！怎麼就不長記性？
當下也不再客氣，收好銀票，剛要放進荷包，想了想，正色發問，“四姑娘需要我做什麼？”
除了殺人放火埋屍美人計，其他都行的。
“我在府外有處宅子。現在只一個車伕兼小廝在那守著。”蘇柿笑眯眯的，“您幫我打理些日子。”眼風瞟向青桔，青桔面色一白，噗通跪倒在地，“姑娘饒命，婢打死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看把孩子嚇的。傅娘子對青桔既同情又憐惜。蘇四姑娘已經是朝廷官員了，不會隨隨便便打殺奴婢。現在為她做事，比之前平安多了。
蘇柿單手負在背後，略一頷首，“你起來吧。按照大晉律例，官員犯法，罪加一等。更何況，你沒做錯事。我不會責罰你。”
瞧瞧，懂律法的山大王多可愛呢。傅娘子攙起青桔，用帕子給她印印溼潤的眼角，柔聲安慰，“不怕不怕。蘇四姑娘熟讀大晉律法。行事自有章程。”
青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退至一旁，縮著肩膀假裝耳聾眼瞎。
傅娘子收好銀票，看看天色，“我這就過去吧。”拿了錢，蘇四姑娘就是主家了。她得趕緊動起來。
容喜在後巷等著，蘇柿簡單交代幾句，便命青桔送傅娘子出府。
……
“她……是景華真人高徒？”崔太后輕撫鬢邊鳳釵，雍容淺笑，“這倒是個稀罕物兒。”
東方吞月頷首應是，“蘇四能逐雨。也算有點道行。”
崔太后沉默片刻，沉聲道：“與大國師相比，終歸天差地別吧？”
東方吞月垂眸思量片刻，“再過二十年，蘇四也許可以與我比肩。”
“二十年吶……”崔太后唇角微微揚起，“既如此，把她放到仙人坊屈才了，進宮倒也合適。”
東方吞月明白崔太后的心思。眼下她正為慶和帝挑選後宮妃嬪。雖說信陽侯府門第不算高，蘇柿又是庶女。但這些都是次要，只要性子綿軟好拿捏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