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
杜老闆與冬生先生步入會客廳時,身著日式大佐軍服的山本吐司,已恭候多時。
二人,不,應是三人剛一走近,山本吐司便快步上前,頷首道:“哈哈,歡迎杜老闆,見過冬生先生,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忽見其後還有一位金髮碧眼的美女,山本吐司好奇問:“這位是?”
少女南希傲嬌道:“南希,校董!”
“哦,歡迎,歡迎啊!”
魔鬼在卸下偽裝前,總是如此的彬彬有禮、道貌岸然。
南希並未回話,只轉頭跑到冬生先生身旁。
山本吐司未覺被冒犯,心道:漂亮國人,給個面子罷了。
“不知杜老闆大駕光臨,可是有要事啊?”
都找上門來了,這小矮子還揣著明白裝糊塗。談判中,誰主動,誰便落於下風之地。
見眾人目光皆投向自已,杜老闆也是覺得壓力好大呀,只得拱手作揖道:“前幾日一位道上兄弟,不知何故得罪了貴方,被貴方抓了起來。杜某人在滬上略有薄名,全賴兄弟們抬愛,特來說和。貴方若有損失需賠償,杜某人願一力承擔!”
杜月生,杜老闆,滬上黑道巨頭巨孽,早年殺伐果斷,位高權重後,性情收斂許多,充當談判調停的中間人,處事頗為公道,道上人士也都賣幾分薄面,尊稱一聲“杜老闆”。
然而,小矮子並非道上之人,不為名利所動。
他們不要錢財,更不要臉面。心中惦念著泱泱中華,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豈是那麼好輕易打發的?
山本土司聞言,茫然不解道:“竟有此事?我們日本人向來崇尚和平,日華親善,連天皇陛下都曾言:四海之內皆兄弟。待我查明此事,定會給杜老闆一個交代。”
小矮子拒不承認,既然此事子虛烏有,就不算不給你杜老闆面子吧?。
杜月生臉色一沉,這些人與道上之人大不相同!竟如此厚顏無恥,日後還要不要在道上混了啊?
“這位先生,我們既然找上門來,定是必有其事,歷史上日本曾多次派人前來學習,交流文化,遣唐使、禪師東渡,皆有史書記載!”
不要臉的遇到了沒臉的人,吳冬生先生見杜老闆遭了軟釘子,便接過話頭。
山本土司尚以為吳冬生先生與他暢談日華友誼,怎料冬生先生話鋒突轉:“尊師重道,乃我華夏之傳統禮儀,連孩童皆知,貴方卻開槍射擊並抓捕,此等野蠻行徑,莫非日方已將這些禮儀棄如敝履?”
山田土司臉色驟變,他自恃大日本自明治維新後,已趕超華國,引領亞洲文化潮流,正洋洋自得時,卻被指為不懂尊師重道,不知禮儀的野人。
一旁的少女南希興奮不已,握拳助威,懟他,繼續懟他~姐愛看!
“吭,冬生先生,言重了~言重了~哈哈~哈哈~”山本土司強作笑顏,心道我可以不要臉,但你不能說我不要臉。
“我方定會徹查此事,給冬生先生和杜老闆一個滿意的答覆,來~”山本土司故技重施,反正就是不認,我沒做的事,你也就不能說我不懂禮儀了吧?
“這位先生,我是南希,滬西女子文理學院的校董,同時也代表長老會與基督會時刻關注在華利益。”見日本人抵死不認,冬生先生也無可奈何,南希小妞坐不住了。
“日方此舉,實難不讓人懷疑其信譽,我對漂亮國與日方的合作前景表示憂慮。”
山本土司坐不住了,他原以為南希只是來看熱鬧的,沒想到她才是關鍵人物。現在她對合作前景表示擔憂,錢都付了,難道想賴賬?你們漂亮國人怎麼比我們日本人還不要臉。
“南希小姐,我方一向信譽良好,此事定然是誤會,來人,立刻去查清此事。”山本土司轉身熱情地招呼起南希,同時向參謀下令。
當林邵傑出現在眾人面前時,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且不說,渾身還傷痕累累,彷彿剛從地獄走了一遭。
“這就是你們日方所謂的誤會?這些傷也是誤會?”冬生先生一臉怒色。
“我們接到舉報,有人企圖對我日本不利,才導致了這次誤會。現在我們已經得知那人是在誣告,由於我們沒有執法權,就交由你們華國政府對他進行懲處。”
聽聽,這像人話嗎?
現在說沒有執法權,抓人的時候怎麼不說沒有執法權呢?
“你……”
杜老闆見只帶出一人,不禁驚訝問道:“怎麼只有一個人呢?”
山本吐司一臉不快,心裡暗自嘀咕:就這一個人,我還不想給呢!
“家訪,家訪,只有老師,如何家訪?”南希看到林邵傑的慘狀,滿臉驚愕,這也太不人道了吧?
“啊,諸位稍等,我再去問詢一下。”見漂亮國發言,山本吐司交代一番後便離去。
半小時後,山本吐司大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雙頰通紅的少佐,此人正是渡邊雄。
“向華國及漂亮國友人致歉,他們做事疏忽,這才釀成此次誤會。見諒,見諒!”
渡邊雄走到三人面前,彎腰鞠躬道:“抱歉了。”
也只能這樣了,人能活著回來已屬不易,還能怎樣?
待三人走出會議室來到院子,四名日本兵抬著一副擔架,上面躺著更加悽慘的唐沐風。
“來幾個兄弟。”杜老闆向外面喊了一聲,四個大漢走出來接過擔架。
外面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彷彿在迎接打了大勝仗而凱旋的英雄。然而,只有那些目光長遠的人,眼底泛起一絲隱憂:這就是當下華國的處境嗎?
“謝過諸位兄弟,也謝過杜老闆。日後若有何事,諸君儘管吩咐。”唐沐風向眾兄弟及杜老闆抱拳施禮。
“客氣了,客氣了。”杜老闆轉頭看向日本人駐軍處,眼底泛起一絲暗淡。
“校長……我……”林邵傑剛開口,就被冬生先生打斷。
“回去再說。”
正當各家長帶著各家孩子準備離開時,一名真·少女突然衝過來,抱住唐沐風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哥……”
唐沐風身體一僵,身上傷勢因動作牽引,不由得痛撥出聲。
“嘶……疼……”
真·少女抬起頭,臉龐如晨光般明豔,肌膚細膩如瓷,透著微紅。眉梢俊俏,雙眼深邃如湖,而湖水正在溢位眼眶,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露珠,微微顫動。鼻樑挺直,鼻尖微翹,俏皮的檀口此刻卻癟得能掛油壺,淚眼婆娑,還有鼻涕~
“哥,你哪裡疼?哪裡受傷了?”一雙靈巧的手在唐沐風身上粗笨的摸索著。
“小沐雪,別按了,我都要被你按死了。”唐沐風無奈的說道。
“哦……”真·少女的嘴又癟了起來。
“好了,哥沒事了,你怎麼也來了?今天不用上課嗎?”唐沐風想起今天並非休學日。
“大家都來聲援林老師,他和你一起被抓,我更要來啊。你兇什麼兇?”真·少女唐沐雪辯解道。
唐沐風這才想起滬西女子文理學院也出過力,便向吳冬生先生拱手道:“謝過冬生先生!”
吳冬生先生似乎對唐沐風印象不佳,只喚了一聲:“沐雪,回去了,今天的課還是要上的。”
“哦~”真·少女唐沐雪很不高興,這哥哥剛受傷,我還沒照顧他呢,先生就要將我們分開,先生太壞了。(哥哥不用你照顧,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然而,她又不敢反駁先生,只得如同受了委屈的小丫鬟一般,想留不敢留,想走又捨不得走。
“去吧,哥哥能照顧好自已,小沐雪要好好唸書,將來便能如先生一般。莫要像哥哥,只曉得打打殺殺!”唐沐風在旁勸說道。
“那你好好照顧自已,我走了。還有,不許招惹那個狐狸精,蠢手笨腳的,只會抽菸喝酒,賣弄風騷!”
“喲~方才不知是誰笨手笨腳,險些將自已哥哥掐死,竟還有臉說別人~”一道嬌柔甜膩的聲音響起。
“你說什麼?”真·少女唐沐雪暴躁了。
唐沐風看著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眉如遠山,眼含春色的女子,無奈的苦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哥~”某人跳腳中。
此刻,唐沐風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能別吵嗎,好生相處不好嗎?”
“你別管~”二女異口同聲。
最終,真·少女被先生給滅了。
輕熟女沒了對手,又對唐沐風噓寒問暖了起來。
離去時,眾人神色各異。
興高采烈者,有之。
心灰意冷者,有之。
心有不甘者,有之。
別有用心者,有之!(唐沐風:你直接報我名字得了~)
冬生先生怔怔出神,南希很是難過,輕聲勸解道:“國力之差距,非冬生之過~”
安慰之際,南希悄悄伸出自已安祿山的小爪爪,摟住冬生先生,嘴角微微上揚。
“介娘們一看就不是好人啦~”恰巧唐沐風回頭看向自已妹妹時,無意中看到這一幕。
得提醒小暮雪,當心這個女人。
一道身影在窗前轉瞬即逝,唐沐風知道,那是渡邊雄。
就在此時,一九三五年,四月三十日,桃李計劃正式啟動。
唐沐風,惡鳥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