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血腥味一衝就散。
“聽說了嗎？鎮北王勾結匈奴，皇上一怒之下，將鎮北王府滿門抄斬，但是憐憫其女護駕有功，只是廢了其武功!”
“那鳳大公子也死了?”
茶樓裡，茶客談論得津津有味，“沒有，太女殿下赦免了他。”
鎮北王一生征戰漠北，其一家更是滿門忠烈，勾結匈奴一事，更是莫須有的罪名……不過是大漢女帝忌憚鎮北王功高蓋主罷了。
……
城南小巷，
鳳瑟披頭散髮抱著他的姐姐——鳳惜春。
往日裡清風霽月的鳳太保，筋脈寸斷，手腳和沾了水的泥巴一樣，爛肉幾兩。
而鳳瑟也好不到哪去，生得一副好相貌，沒了家族的庇護，到哪都招人惦記。
京城貴女趾高氣昂，
“鳳大公子，只要你跪下來，承認自已是缺人疼愛的賤貨，本大小姐說不定還能施捨你碎銀幾兩，讓你去醫治你那廢物姐姐!”
“此話，當……真?”
鳳瑟緊咬著淚水，使自已不哭出聲了。
他的惜春姐姐最驕傲了，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自已受委屈。
“不許跪!”
鳳惜春好似耗盡畢生力氣，從牙尖擠出字來。
她的瑟瑟，明明是大漢高不可攀的“傾國之花”，最惜名節了，怎麼能給自已這個將死之人下跪呢？
曾幾何時，這些所謂的貴女，還是向她鳳惜春搖尾乞憐的存在!
“姐姐~”
鳳瑟哭著哭著，卻笑了，笑著鬆開了鳳惜春。
“我，跪。”
噗通!
“哈哈哈哈!”
高高在上慣了的大小姐，見往日裡不可一世的鳳瑟，居然真的給自已下跪了，頓時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我承認，我是缺人疼愛的賤貨……”
鳳瑟只剩下他姐姐了，他沒有其她親人了，比起名節，他更不能失去鳳惜春。
“不許跪!”
鳳惜春雙目充血。
即便大刀砍在鳳惜春身上，鳳惜春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鳳惜春哭了……因為她最寵愛的瑟瑟哭了。
貴女變本加厲，
“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姐姐?大聲點!”
“我承認，我是缺人疼愛的賤貨!”
鳳惜春的心理防線在一點點地被擊潰。
“不夠!”
“我承認，我是缺人疼愛的賤貨!”
“我承認，我是缺人疼愛的賤貨!”
“我承認……”
……
鳳瑟苦痛地將腦袋埋低，不敢再看他的姐姐。
鳳惜春近乎瘋魔，蜷縮著身子，一頭撞死在枯木槐樹底下。
“姐姐!”
鳳瑟不顧一切，爬向鳳惜春，可他的姐姐，再也不會醒來了。
又下雨了。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聲，迴盪在城南小巷，揮之不去。
京城貴女根本想不到，事情會發生到這般地步，
“那個銀子給你，本小姐先走了……”
市井走卒唏噓不已。
……
“姐姐，姐姐……”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看看瑟瑟好不好?瑟瑟知道錯了，瑟瑟再也不下跪了，瑟瑟都聽姐姐的，姐姐不要離開瑟瑟好不好?”
鳳瑟近乎瘋魔，枯坐在槐樹下，就是三天三夜。
後來鳳惜春的屍體被草草安葬，而京城南巷，多了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瘋瘋癲癲的乞兒。
皇宮，
錦衣華服的太女殿下——葉晚晚，被大漢女帝召見。
“晚晚，你那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姐姐死了，現在人也瘋了，你怎麼看?”
葉晚晚深知，這是她的母皇在試探她。
葉晚晚堅定邁出左腳，一絲不苟道：
“回母皇，不過是一美貌男子罷了，紅粉骷髏，不值一提!”
“哦?真的嗎?”女帝輕蔑一笑，“晚晚，你可是持刀殺了他一家老小，你就沒有愧疚之心嗎？”
葉晚晚的回答，依舊乾脆，
“愧疚?母皇說笑了~”
“鎮北王密謀逆反，本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兒臣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況且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還是母皇教兒臣的。”
女帝哈哈大笑，
“不錯，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朕的女兒，實有一統大漢江山之才!”
葉晚晚嘴上說著，可上監國後，總是會忍不住偷偷出宮，遠遠探望鳳瑟。
……
“姐姐~”
“哪來的臭乞丐，滾!”
鳳瑟小腹被屠戶，狠狠踹了一腳，倒飛出去好幾米遠。
“咦，好髒!”
路過的走卒，無一不嫌棄鳳瑟身上散發的難聞氣味。
很難想象，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會淪落至今天這等地步。
咔嚓!
咔嚓!
一隻又一隻大腳，無情地踩踏在鳳瑟的手背上。
鳳瑟疼得大叫，眼睛都哭出了血來，可迎來的，只有旁人更深更歹毒的惡意。
“姐姐，嗚嗚嗚……姐姐!”
往日裡，只要鳳瑟受了委屈，鳳惜春都會跳出來給他撐腰。
可鳳惜春死了，鎮國公府，也蕩然無存了。
葉晚晚摩挲著杏花香囊，指甲卻緊緊掐入肉裡。
“殿下，我們要不要將鳳公子帶回東宮?”
秋鴛是葉晚晚的親兵，追隨了葉晚晚數十載，如何讀不懂她的心思。
啪!
葉晚晚勃然大怒，扇了秋鴛一巴掌，
“你在揣測孤的心思嗎!”
秋鴛立馬跪倒在地，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寒風蕭瑟，葉晚晚腳下恍若有千斤之重，始終無法靠近鳳瑟，任由他被外人欺辱謾罵。
李太傅很快找了過來，
“殿下，該回宮了!”
“嗯~”
葉晚晚輕輕地“嗯”了一聲，匆匆從鳳瑟身上挪開視線。
身為大漢儲君，姐姐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已了，瑟瑟，你會理解姐姐的，對嗎？
葉晚晚怕女帝起疑心，不敢派人暗中保護鳳瑟，也不敢命人給他送衣服與吃食。
……
“這木頭人不錯，俺夫君肯定會很喜歡!”
鳳瑟見有人搶了他的木頭人，瘋了一般抓住了那人腳踝，
“還給我，那是我姐姐留給我的!”
“小賤人，找死!”
那人氣急敗壞之下，一腳比一腳用力，恨不得立馬送鳳瑟去見他姐姐。
“嗚嗚嗚……”
“瑟瑟好疼……瑟瑟好疼!”
鳳瑟始終不肯鬆開手，他即便瘋了，也明白……失去木頭人，就再也沒有他姐姐生前的信物了。
“我殺了你!”
那人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本想著嚇唬鳳瑟就行了，不成想鳳瑟死纏爛打著她不放，頓時起了歹心，掏出殺豬刀，就要砍鳳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