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珩穿過花園時，忽然起了一陣狂風，吹了滿天的黑雲壓到頭頂，烏壓壓一片，不時有電光穿梭其中，好似電影裡的末日降臨。
他只抬頭看了眼天空，徑自走向車庫。
“變天了～”那個聲音喃喃道，“你確定這個天氣還要出門？”
顧清珩道:“我答應了陪琇瑩看電影。”
“哎，那個人類姑娘，你喜歡她什麼呢？”黑狐並不避諱，“狠辣、惡毒、善妒、有點小聰明但沒什麼大智慧，關鍵時候肯定會成為你的負累。”
“呵。”聽了它的點評，顧清珩自嘲一笑，“說起狠毒，我比她更甚，要說大智慧——我若是有大智慧，怎麼會和你合作？”
黑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顧清珩，你很有意思。”它很快止了笑，再開口時語氣裡少了一開始的諷刺，“相信我，選擇跟我合作，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顧清珩笑了笑，開門上車。
……
追溯兩人合作的源頭，還要從宋琇瑩的生日宴說起。
因了霍家忽然插手，明明是宋琇瑩的生日宴，卻讓宋妤大出風頭。
如此便罷了。
顧清詩在生日宴上聽了宋琇瑩的挑撥，無腦算計宋妤不成，得罪了楚家大小姐楚楚，嚇得家裡長輩連夜登門向他爸媽討要說法。
因為父母對宋妤感情的算計，他很早便知道除妖師的存在。
但直到得意洋洋的顧雲憐在他家裡叫囂，他才知道霍家和楚家真實的情況。
父母唯唯諾諾，不敢反駁的態度使得顧雲憐更加囂張。
明明都被聯盟除名了，但是因為他覺醒了靈力，所以家族裡的長輩就放任他在這裡口出狂言，教訓他任勞任怨的父親和母親。
什麼除妖師，什麼聯盟……這種天生就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傢伙，為什麼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心裡厭煩，但看到父親花白的鬢角，還是賠著笑臉送顧雲憐一行人出門。
“顧清珩。”離開前，這個遠房堂弟看著他笑得輕蔑，“別做無謂的掙扎了，連宋妤都看不上你，你們家還能指望什麼呢？”
他只是淡淡看了堂弟一眼，沒有接話。
那天他心情極差，開了跑車去郊區山道飆車，結果下了大雨，視線不佳的時候撞到了一頭從山林裡竄出來的小鹿。
他下車檢視情況，見到了團在路邊雜草堆裡的黑狐狸。
那時的它先和陶夭交手，又被宋妤和楚楚重創，為了躲避暗眼的追捕躲躲藏藏大半年，傷勢未愈，形神渙散，黑色的霧氣在雨水裡沉浮，似乎隨時都會被大雨衝散。
他盯著它看了會兒，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觸碰它。
倏然之間，黑色的霧氣順著他的手指纏繞而上，湧向他的心口。
他心頭一驚，低頭看自己的胸口，沒發現任何異樣。
開車回家的時候，他以為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覺，誰知洗澡時卻在鏡子裡看到另一個自己。
害怕嗎？
應該是有點害怕的。
畢竟黑狐狸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正在被聯盟追捕，需要借用你的身體修養一段時間，如果你願意，等我恢復，會給你相應的報酬。”
它提出借用他的身體作為臨時庇護所，並承諾事成之後給他報酬。
“不必了。”他說，“你想用便用吧，別被發現就行。”
似乎覺得好奇，它從他的胸口鑽出一個腦袋，打量它。
明明只是一團黑氣，他卻能透過那團渾濁的黑色看出它的審視。
“怎麼？”
“你也是除妖師的後裔。”它好奇地問道，“我已告知你我的身份，你還願意幫我？”
他反問:“既然知道我是除妖師的後裔，你為什麼還敢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因為我感知到了你心裡的怨氣。”它悠然說道，“你有所求，求不得，又放不下，所以我才說，可以給你相應的報酬。”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幫我實現願望？”
黑狐狸呵呵一笑，懶洋洋道:“你彆強人所難就行。”
“不強人所難——讓所有除妖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的願望。”
說完，他開啟噴頭，任由冰冷的水澆了滿身。
黑狐狸被澆了一頭。
水從他身體穿過，它卻還是煞有介事地做了個甩水的動作。
“你憎恨除妖師啊？”它說，“的確不強人所難，這也是我的願望。”
就這樣，作為除妖師的後裔，他和魔神殘識一拍即合，成了最密切的合作伙伴。
……
車子行駛在瓢潑的大雨裡，車外電閃雷鳴，車內鋼琴曲緩緩流淌，一片靜謐。
黑狐忽然從他肩膀鑽出去坐到副駕駛座上，歪頭打量暴雨下的街景。
“看什麼？”
“人類的城市。”黑狐輕笑，“很有趣。”
“有趣？”
“鋼筋水泥，可以抵住狂風暴雨。”黑狐笑眯眯地說道，“人類的身體那麼脆弱，卻能創造出比他們的身體堅韌千百倍的造物，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確實。”顧清珩向來不會反駁黑狐的話，“所以你看，就算是普通人，只靠自己也可以生存——除妖師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因為他們可以輕易得到普通人努力很久也得不到的東西。
沾沾自喜，自以為是——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這個世界的規則才會被打破，使得普通人生活得更加艱難。
黑狐瞭然一笑。
瓢潑的大雨裡，它隨著音樂哼著歌，忽然回頭看向車後，眯起眼睛，勾了勾嘴角。
……
接到顧清珩的電話，宋琇瑩快步跑下樓，跟從廚房出來的李遐道:“媽，我和清珩哥哥出去吃飯，晚上不用等我了。”
最近宋琇瑩開始接觸公司，處理了好幾個大單子，得到了宋再新的肯定，頻頻在晚餐時誇讚她。
李遐與有榮焉，只覺得在表面朋友面前揚眉吐氣，對女兒更加掏心掏肺得好。
聽說她要出門，她擦著手，追上去:“我煲了湯，你讓清珩進來一起吃個晚飯？”
宋琇瑩換好鞋子，頭也不回:“不了，我們出去吃，看個電影再回來。”
李遐送她出門，看到站在門口和宋再新聊天的顧清珩，交代道:“這麼大的雨，你倆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宋琇瑩跑過去挽住顧清珩的胳膊，笑道:“知道啦，媽。”
“早點回來，別……”
閃電過後，雷聲轟隆，吞沒了天地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