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靈車偷男人,這該是我在這世界上幹過的最拉風的事了吧。

人民醫院的雜物室裡,高要一面自嘲,一面將棺材挪上大推車,掀開棺蓋。

不小心製造的響聲,引起了兩個小護士的注意。

“咦,吳主任不是回家了嗎,怎麼他辦公室這麼大聲?”

“不會是小偷吧?”

主任辦公室不好隨便進,兩人小心地在外面敲門:

“吳主任,您在嗎?”

高要心中一凜,壓著嗓子,讓聲音聽起來顯得蒼老:“沒在,打掃衛生呢。”

“是保潔大爺啊,走吧。”

“不過有點奇怪,吳主任辦公室不是在樓下嗎?”

高要一頓,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誰知道呢,前些天沈主任不也換辦公室了嘛。”

“也對。哎,我聽說昨天28號病房偷偷混進去一男的,那些得痔瘡的女病人,全都被看了個精光……”

“哈哈,是嗎,是嗎?”

“噓,小點聲!”

腳步聲漸行漸遠,高要鬆了一口氣。

他對著窗玻璃,整理一下內衣,又看了看面具上的妝容和盤起的假髮,嘴角揚起一個滿意的微笑。

只是,這微笑轉瞬即逝,一抹擔憂爬上了他的眉宇。

哎,身高這破綻一時半會兒無法搞定,只能隨機應變了。

他瞥了一眼門上掛的懷錶,心說要是這東西能再多一隻,自已也就不用如此狼狽了。

穿好護士服,戴上口罩,推著換藥車,高要走了出來。

夜深了,走廊裡人員稀少,沒人注意到他。

高要來到目標病房前,將口罩拉低到對方能看清臉龐的大部分,才敲了敲門。

“誰?”

低沉的男聲傳出,略帶警惕性。

“護士。病人該換藥了。”

病房內,吳虛的目光不由轉向病床。

一名面黃肌瘦的中年男子穿著病號服,雙目微閉躺在上面。

他臉上戴著呼吸面罩,胳膊上打著點滴。一旁的醫療儀器,發出節奏穩定的“滴滴”聲。

儘管眼中有些許疑惑,吳虛還是起身前去開了門。

護士推著個小車,低眉頷首站在門前。

這頎長的身條不免讓吳虛多看了幾眼,當他的目光移到對方鼓囊囊的胸前時,才鬆了一口氣,側身將她讓了進去。

高要屏住呼吸,儘量讓步伐顯得自然。

吳虛瞥了一眼空中的吊瓶,裡面還有大半瓶液體,疑惑又回到了臉上。

高要沒有去換吊瓶,也沒有往裡面新增藥液,而是掀開罩在小車上的白布,一邊鼓搗那些藥品,一邊不經意地看病人。

他心中一咯噔。

訊息稱目標在醫院,高要理所當然地以為,他身上存在外傷。

至少手術的刀口應該有吧。

然而眼下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難道在背面?

他沒轍了,硬著頭皮說道:

“先生,搭把手,幫病人翻個身。”

吳虛眼中疑惑漸濃:

“他受外傷了嗎?”

這人是上午在一間破公寓裡被抓的,上面只說,他渾身高熱不退,並沒提到有外傷。

而他自已,也沒看到外傷的痕跡。

高要想起那倆護士的談話:

“哦……他痔瘡……”

“痔瘡?”

“進來時院裡就發現了,順手給他割了。”

“這麼狠?!”吳虛不由瞪大了眼睛。

看到這副表情,高要情知快成功了,輕笑道:

“微創手術罷了,有的醫生一天做十幾個。你沒割過?”

吳虛只覺某處一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

正要幫病人翻身,吳虛又陡然看向他,眉頭微微一皺:

“姑娘,你的聲音……”

“來事了,渾身難受,嗓子也……”

吳虛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不由愣住。他還從沒交過女朋友,自然不清楚這些事情的奧妙。

對方毫不忌諱地說出口,倒讓他頓覺尷尬,稚嫩的小臉紅了一大片。

“別愣著了,使點勁。”

“啊?哦……”

吳虛兩手伸進病人身下,猛地使勁。

“哎,別別別……”

護士急忙走過來,吳虛心知自已用力過猛,一時慌了神,定定地怔在那裡。

下一秒,他只覺手臂一疼,渾身便輕飄飄起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了。

高要拔出他手臂上的注射器,慢慢將他放倒在地上,長舒一口氣。

小夥子,好好睡一覺吧!

他將病人身上的針管拔下來,推著病床來到門口,趁四下沒人,趕緊推進了雜物間。

病人仍未醒。

高要搬屍體一般將他塞進棺材裡,爾後推著下面的大推車,來到門邊。

門上掛的懷錶顯示著倒計時,還有四分鐘。

高要將它摘下,小心地放在棺蓋平穩處,這才開門推車而出。

一路上,偶爾有巡房的護士路過,看高要推著個換藥車,只是隨意打個招呼。

他快速穩健地推車趕往貨梯間,卻發現貨梯已經停運。

暗罵一聲後,他不得不折回客梯間。

叮——

轎廂門開了,只有兩個人。

他沒有進去,而是禮貌的微笑,表示等下一趟。

兩人不由困惑,轎廂分明很空,裝一個人加一輛換藥車沒問題的。

或許,這小護士純粹社恐吧?他們也沒多想。

又等了兩趟,終於等到一部空電梯,高要這才費勁地將推車往裡推。

棺蓋上的懷錶不小心掉落下來。

遠處,兩個遛彎的病人顫巍巍杵在原地,互望彼此,臉色發青。

“你看到了嗎,她那推車上是……”

“好像……好像是口棺材……”

……

後面的過程順利了不少,直到將棺材塞進車內,也沒人發現。

高要鬆開倆釦子,正打算扒掉護士服,棺內傳來一陣“篤篤篤”的敲擊聲。

呀,不會憋死了吧?!

他小心地將棺蓋推開一些。

萬山紅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一屁股坐起來。

咚——

腦袋結實地撞在木板上。

他一邊嚎叫一邊撓頭,很快發現自已居然躺在一個木箱子裡。

不應該是在病床上嗎?

“哪兒呢,這是?”他迷茫地喊道。

箱子外面,一個姑娘正俯身看著他。

這姑娘身材修長、眼含春水,潔白的護士服下,鼓脹的胸脯呼之欲出。

咕嘟。

萬山紅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一個香瓜冷不丁滾出來砸在他臉上,接著又是一個。

視野中,那姑娘飽滿的雙峰似乎癟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被砸出的幻覺。

不待他回過神來,姑娘便粗著嗓子問:

“你是萬山紅吧?”

“沒錯,你是……”

砰——

頭頂的蓋子轟然合上。

萬山紅在箱子裡一番掙扎,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將它推開。

高要正要扒衣服,停車場遠處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找到了,在那裡!”八個穿著深藍制服的守正衛追了過來。

他趕緊跳上駕駛座。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

甕聲甕氣的聲音自棺材裡傳來,高要雲淡風輕地回:

“入殮師。”

萬山紅摸了摸四周,又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這才回過神來。

錯不了,自已現在躺的,是一口小巧精緻的棺材。

而身處的這臺車,則是一臺靈車。

“你要把我弄哪兒去?”

“殯儀館!”

聽到這話,萬山紅先是一愣,很快便幸福地閉上雙眼,嘴角咧起了誇張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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