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愁說,“鱖魚性情性情兇猛的魚類,老薛,我想你只喂酒和糖還能保證鱖魚有活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低溫飼養吧?”

薛陣點頭,

“‘三花五羅’以鱖魚為最,人為的營造冰點水溫是因為在大災變前,鱖魚在冬季會停止攝食,否則再堅強的魚種,也經不住長達數月的飢餓...鱖魚,卻是最為合適的選擇,看來林小友也是精於此道啊。”

林愁道,

“精談不上,只是瞭解一些。”

“鱖魚是性情兇猛肉食性魚種,牙齒鋒利與犬齒無異,平日以吃其他魚類為主,在食物缺少時甚至會攻擊同類和落入水中的一切蛋白質充沛的生物,鱖魚力氣非常大,魚肉緊實彈性強,像這樣一條大鱖魚,在水裡拖走一個普通人簡直輕而易舉。”

“老薛你用低溫飼養了這魚幾個月,我也需要用一點非常規的手段啟用魚的兇性,比如...味道很大的羊血羊油。”

林愁拿著手指肚大小的一條羊肉扔進水裡,那條鱖魚撲騰出一片水花,將羊肉吞入腹中。

“如果沒有你準備好的魚,我這道菜雖然能做,但也會大失水準,老薛,說起來你是虧了啊。”

薛陣只是笑了笑,

“從未見過這種做法,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這才是最重要的。”

林愁忽然道,

“萬點桃花半尺魚,老薛,你的秘料,莫不是糖漬桂花和酒漬桃花吧?”

薛陣翻著眼白瞪了一眼無處不在的秦武勇和那臺飛來飛去的小機器,沒好氣兒道,

“知道就得了唄,非要說出來不可?這下好了,整個基地市都知道我老薛的秘方了,我說那個...秦小哥,準備給老薛多少版權費啊?”

秦武勇尷尬至極,委屈道,

“咳,薛師,那個...小子怕是付不起啊。”

在場大半人都低笑出聲,薛陣也跟著呵呵了兩聲,

“說了半天,林小友還沒說說自己的菜呢。”

林愁餵魚吃了一些肉,才面向眾人朗聲解釋道,

“北以羊為鮮,南以鱉為鮮,而聚南北鮮為一盤的,卻早在春秋時代就有先例。”

“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其御廚名為易牙,傳記評其‘善調五味’,不要以為這是什麼簡單的評價,歷史都是很嚴苛的,作為一個廚師能在正史中留下這樣一句評語,足以流傳千古。”

“傳說易牙將‘鱉羊合蒸,其味鮮,腥羶全消’,那時可還沒有‘鮮’這麼簡潔明瞭的簡體字來給易牙提示,再後來,人們才把‘魚’‘羊’二字組成了一個‘鮮’字。”..

“再後,清代,徽州府一牧人攜四隻老羊乘船過河,船小而羊多,不慎翻船落水,正是三四月份的天氣,鱖魚已經餓了一個隆冬,見此美餐一擁而上瘋狂撕咬羔羊,就連牧人都被咬傷,正巧有一漁夫經過,一網下去救了牧人,同時也網了許多條吃的肚滿腸肥暈頭轉向的鱖魚。”

林愁頓了頓,

“酒喝多了,喝口水先...”

聽得入神的眾人一起罵娘。

林愁潤了潤嗓子才繼續說道,

“咱們是言歸正傳書接上回,牧人千恩萬謝自不必細表,卻說漁夫回家之後溫好小酒準備宰魚,卻發現向來生命力旺盛出水許久都不會死的鱖魚已經死了多條,開膛一看魚腹內滿是碎羊肉,魚的腸肚早就撐得爆裂開來,那時候的人還沒那麼多關於食品衛生的講究,漁夫一看當然樂了,想也不想把羊肉塞回魚腹,一鍋就給燉了,結果燒出來的魚骨酥肉爛不腥不羶,魚湯鮮美至極,羊肉亦有奇香,因此廣為流傳,久而久之,便成了徽菜中的名品,稱之為‘魚吞羊’、‘魚羊鮮’或‘天下第一鮮’。”

連一臉憤憤的趙二都聽得愣了,喳喳嘴,

“娘了個希匹的,一道菜,還有這麼多講究?”

林愁又說道,

“魚消化一肚食物需要四個小時的時間,這一夜,我共計填鴨式的餵了三輪,魚肚內早已滿是羊肉,再無其他,這樣的鱖魚,才是做這道魚吞羊的最好時機。”

薛陣撥出一口氣,敬佩又泛著苦澀,

“林小友,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看來我老薛,是真的老了。”

林愁居然還笑呵呵的回應,

“俗話說得好,老而彌堅,薛光遠薛老先生都不曾稱老,老薛你,差的遠呢。”

吃飽喝足的大鱖魚被林愁拎了起來,屈指一彈魚頭。

“砰”,巨力所至,鱖魚抽搐了幾下立刻消停了。

三下五除二去鱗鰓隨意打上幾下花刀肉裡夾了薑片,直接丟進油鍋中。

“魚肉的可塑性非常強,當然,是指在下鍋烹製之前,這也是大多數廚師喜愛培養適合自己菜餚口味的魚的原因,入了鍋之後,那就只能稱之為‘千滾豆腐萬滾魚’了,想有所改變,已是不易。”

薛陣出聲道,

“那這羊肉...”

林愁也不藏私,直接說道,

“灘羊肉可以說是羊中之最,羊肉我用的是羊腰肉和‘扁擔肉’,一頭兒挑著羊腰子的羊腰肉小羊僅有一兩、大羊也不過是二兩重,手撕成半指長的細肉條,還有同樣是撕碎的羊膈膜一同餵給鱖魚即可...嘿,說是牽你一隻羊,其實我是宰了四...哦,五頭。”

薛陣連連點頭,隻字不提羊,只道,

“原來如此,林小友好妙的做法。”

徽菜多燉、煮、蒸,而重油、重色、重火功。

魚吞羊自然用的也是燉的方法。

在食材上已經下了足夠的功夫,烹製時往往需要返璞歸真。

只需蔥薑蒜八角爆香,重些醬油加辣子大火煮開、小火慢燉半個小時,即可出鍋。

秦武勇看了半天,

“這不掏內臟...魚肉不會苦嗎...”

薛陣反問道,

“秦...什麼的小友,為何會苦?”

秦武勇一攤手,

“這麼大個兒的魚,那魚膽得多苦啊!”

薛陣哈哈大笑,

“秦小友,誰跟你說鱖魚有苦膽的?”

秦武勇腦袋上幾乎蹦出一打兒問號和驚歎號,

“臥槽??!”

林愁盛好魚,

“老薛,你的菜,好了沒?”

“得,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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