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釣魚執法
夜幕加深,斷橋會的人終於坐不住了。
算時間,那群派去坎特鎮打聽訊息的傢伙,即便順路喝兩杯麥芽酒再做個大寶劍,現在也該打道回府了。
但來路方向依舊一片死寂。
何況還有沃恩這個不定時炸彈埋伏在周圍,藉助夜色不斷在營地周圍掠過,所有人只能時刻睜大眼睛警戒,快撐得神經衰弱了。
就在眾人商量是否要離開蒼風谷時,異變陡生。
被五花大綁丟扔在營地裡的李查德,突然直挺挺坐了起來。
他的身體異常地抖動著,張大嘴巴,白眼上翻,彷彿岸邊缺氧掙扎的魚。
緊接著,一簇簇漆黑的飛行物,從李查德嘴裡噴湧而出,他本人則一歪頭,沒了動靜。
“噩巢母神的眷屬!”
有人驚撥出聲。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是種小型蟲類,約指甲蓋大小,四翅八足,有三對尖銳口器,屬於噩巢母神教派的養殖物,人稱“石榴夫人”。
之所以叫“石榴夫人”,是因為被施術的母蟲在休眠狀態下,腹部的數百個殷紅蟲卵會像石榴籽一般顆顆隆起,形似石榴。
當術式發動,這些“石榴籽”會立刻破卵而出,幼蟲將在數秒內獲得活動能力,依靠本能鑽進人體內部,瘋狂啃食內臟,只剩空殼後,才會從口、耳等部位竄出。
“媽的,這貨怎麼被石榴夫人寄生了!”
隊伍裡的術士皺眉,立即抬手施法,濃烈火焰爆燃而起,將半空蟲群焚燒。
頓時,烤肉的滋滋聲以及濃烈的腥臭遍佈營地。
由於母蟲術式副作用,幼蟲只能存活半分鐘,但它們十秒就能將一具人體的內臟吞食殆盡,屬於整個南方地區都聞之色變的恐怖生物。
堪比天朝南部的美洲大蠊。
“立刻下山,周圍可能有噩巢母神的信徒。”
領頭人面色陰沉。
“石榴夫人”這晦氣玩意兒可不存在野生種,如果沒有信徒在附近施術,是絕不會出現的。
今晚怪事太多,他已經隱隱覺得不安,最好離開以免生變。
“呃……”
眾人還未動身,好幾個成員忽然怔在原地,渾身劇烈顫抖,眼眶、嘴角溢位鮮血,隨後,黑煙般濃密的蟲群從他們嘴、眼裡瘋狂向外噴湧,在半空亂竄。
“離開這裡!”
領頭大驚,顧不得檢查現場,命令其他人手持火把驅逐蟲群,並讓隊伍中的術士用法術斷後。
術士同樣非常疑惑,他肩負整支小隊的法術防護職責,卻根本沒發現這些母蟲,更沒注意它們是何時鑽入隊員體內的。
難道是那個路過的“鎮長”?
但抓他時仔細搜過身,沒有攜帶任何可疑物品,並且他自已也死於蟲群。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在四五人死於石榴蟲群后,眾人終於於夜幕中離開山谷。
可剛上大路,便看到數不清的火光在前方閃爍,金鐵碰撞的聲響沉悶鏗鏘,長矛尖反射著冷光。
那是一整支軍隊。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手持長劍,身著銀白色輕甲的少女。
少女深色紅髮紮成馬尾,紅色瞳孔中映著躍動的火焰,貼身輕甲勾勒出她的姣好曲線,甲冑表面,龍與聖樹的繁複雕飾在火光下活物般流淌,手中鍍銀長劍寒氣森然,毫無疑問,那是沾染過無數鮮血的刃鋒。
“艾瑞卡小姐……有何貴幹?”
頭領勉強一笑,他現在有點慌,但不至於很慌。
艾瑞卡是洛丹大公的親女兒,不久前剛從帝都月神城的皇家奧術學院畢業,但劍術天賦超凡的她沒有選擇留在帝都,而是返回南方的故鄉洛丹公國,加入了其父親的軍隊。
這一加入不要緊,本來跟洛丹官方井水不犯河水的地頭蛇們,在進行日常團建活動時,往往會遭到艾瑞卡率領的軍隊圍剿,可謂損失慘重。
也是因此,在艾瑞卡迴歸後,洛丹公國的平均犯罪率顯著下降,當然同步下降的還有各組織賬戶餘額。
也有大佬找過洛丹大公協商,得到的答覆卻是:管不了,被抓現行就自認倒黴。
於是,艾瑞卡和她那身銀白甲冑,在他們這群人眼裡成了瘟神的代名詞。
後臺硬,實力強,打又打不過,也不敢背後動刀子,還能咋辦?
只能躲。
而他們今天的行動同樣保密,艾瑞卡怎麼知道的?
不過幸運的是,他們根本沒等到目標,啥都沒幹就很好解釋了,說來山裡露營都行。
“我們接到舉報,有一夥疑似勾結噩巢母神教派的傢伙躲在蒼風谷,看來就是你們了。”
艾瑞卡輕描淡寫道。
“哈哈,怎麼可能,跟噩巢母神有牽連可是死罪,您知道的,我們都是大大的良民吶,只是來山裡露營的。”
頭領尬笑道。
在天災時代,噩巢母神的眷屬曾肆虐整個南方,導致南方人口銳減三分之二,過後百年時間都未恢復元氣。
正因如此,在東大陸南方地區,反對噩巢母神就是絕對的政治正確,怎麼罵都不會有人異議;反之,勾結噩巢母神,則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
這頂帽子,沒人敢隨便亂認。
“據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稱,你們在今晚綁架了一位無辜路人,他被噩巢母神的巢蟲吞噬後死亡,你怎麼解釋?”
艾瑞卡面無表情,跟背通稿似的,字句不差道出實情。
頭領人傻了。
這他媽絕對是釣魚執法啊!否則月黑風高山溝子裡剛發生的事兒,你怎麼跟親眼看到一樣清楚?
“您誤會了,我們也是受害者,好幾個兄弟都被巢蟲殺了,屍體都還沒涼啊!”
“不,目擊者稱,是那位路人死亡後,蟲群才擴散開的。我懷疑是你們控制蟲群時失控,才導致了無差別攻擊。”
“冤枉啊!如果不信您可以去檢查屍體!我們……”
頭領欲哭無淚。
到底是哪個混蛋走漏了風聲?
他話音未落,罪魁禍首便出現了。
橫列的軍隊後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推著一輛雙輪木製板車緩緩走出。
推車之人,正是他們之前抓到的“鎮長”,李查德。
而板車上,卻是一具從沒見過的陌生屍體。
只見李查德面容悲慟,老淚縱橫,飽含深情垂視著那個躺板的傢伙,在眾目睽睽之下,放聲痛哭:
“徒弟,你死得好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