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真的能這麼灰頭土臉地,一事無成地,率領這十餘萬兵馬,有如一條落水狗一般,悄悄地返回福建麼?

想當初,自己在隆武皇帝和一眾朝臣面前,大大誇下海口,說什麼此番前去,定要一舉掃滅東川,活擒了那重興皇帝,將其押解回朝。結果沒想到,竟是這般諷刺之至。

自己統領著近二十萬兵馬,威風凜凜千里迢迢來到這西南之地,卻連黔北都無法打下,反而連吃敗仗丟盔棄甲大敗逃歸,真真恥辱之極!

至於打到東川,至於要活擒那位假冒皇帝,此時說來,卻更是令人齒冷的笑話了。

如果在這時候,自己就這麼灰溜溜地率領殘部回福建,這可真是丟盡了老臉啊!

鄭芝龍一臉難堪,他的目光近乎求援般地,轉移到了鄭鴻逵臉上。

鄭鴻逵顯然感受到了這位兄長目光的份量,他眉頭緊皺,眼中卻是一道寒光閃過。

“兄長,以小弟看來,若是就這般撤走,一分收益也未嘗得到,實是太過憋屈,也太過丟臉。想來我軍的威望,乃至兄長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都會大受打擊啊。更何況,那一眾正等著看我等笑話的朝臣,只怕不知道會說出何等難聽的話語來呢。”

鄭鴻逵一臉憂色,眼神卻是愈顯陰狠銳利:“故而,小弟認為,我軍若不能得到實際之利益,就這般斷然撤走,卻是萬萬不可!”

鄭鴻逵的話,完全地說中了鄭芝龍的小心思。

是啊,現在這樣大折兵馬,敗軍失將,竟然什麼都沒有撈到,就白白地撤走,叫人如何甘心!將來又如何在那隆武皇帝及一眾朝臣面前,還抬得起頭啊!

“二弟所言甚是。只是現在局勢已然如此,我軍又還能多做甚事,來挽回損失呢?”鄭芝龍悶悶地反問道。

見鄭芝龍發問,鄭鴻逵立即低聲道:“兄長,話不能這麼說。我等雖然打不過北面的重興皇帝,但尚有這十餘萬兵馬在手,難道還不能對付那西南的朱由榔不成?!”

“對付朱由榔?”鄭芝龍聞言一驚。

“正是。”鄭鴻逵繼續說道:“那朱由榔部下,現在不過區區六七萬兵馬。而在其中,他又派了兩萬精銳軍兵,參加我軍攻打重興皇帝的行動,他所派的這些手下兵馬,在此番攻城戰中,亦損了六千餘人,損失亦是頗重,現在僅剩一萬三千餘人罷了。且這些兵馬,亦俱在豐寧司中休整,那咱們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將他們迅速解除武裝,使他們再無任何反抗我軍之能力。”

鄭芝龍面色黯沉,目光卻亦灼灼閃動。

他沒有說話,不動聲色地繼續聽鄭鴻逵往下說。

“在控制了這些朱由榔部兵馬之後,兄長便可派出大軍,先將已被我軍大部控制的廣西全境拿下。然後再發兵攻打雲南,一舉奪了這朱由榔的老巢,徹底據佔廣西與雲南二省!”鄭鴻逵說到這裡,已是一臉陰狠之色。

鄭芝龍的臉孔,頓是愈發繃緊。

現在的他,在考慮的問題,其實並不是奪取朱由榔的這份基業應不應該,而是可不可行。

畢竟,在這亂世時節,兼弱並昧,擴充實力,乃是強者的不二之選。與其讓這西南之地在朱由榔手中碌碌無為,還不如由自己掌管,更有作用。更何況,自己還有隆武朝廷的名義在手,做這樣的事情,不過相當於是削藩罷了,倒也是理所應當。

大不了,到底再讓那傀儡一般的隆武皇帝,下一道剝奪桂王朱由榔監國之職的詔書罷了,此事卻是容易得很。

只是,自己想要奪了朱由榔的老巢,真的可行麼?

彷彿是看出了鄭芝龍的憂慮,鄭鴻逵又立即說道:“兄長可是擔心我們行動難以成功麼?在下倒以為,此番突襲朱由榔,成功的機率倒是極大呢。”

“哦?為何這麼說?”

“兄長,小弟方才說過,自黔北淪喪後,朱由榔手下攏共只有六七萬兵馬,其中的兩萬精銳盡在我軍之中,先前又有六千餘人命喪於貴陽城下,只剩下的一萬三千餘人俱在營中。只要大哥一聲令下,小弟便可立即派人,將他們全部繳械。然後,趁朱由榔尚無防備,且其部下僅有區區數萬人,多為老弱病殘之大好時機,我軍當可一舉拿下廣西,再乘機攻入雲南,從而打那朱由榔一個措手不及。”

”我軍若是行動迅速,必可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將他手下各個城池逐一擊破,一舉拿下。到時候,那桂王朱由榔除了束手就擒之外,也就只能奪命竄逃,再無其他出路可走了。故小弟認為,此番突襲作戰,當是勝算極大。“

鄭鴻逵頓了一下,複道:”當然了,我等能順利控制廣西與雲南,但貴州之地,只怕那重興皇帝的手下兵馬,必會相機而攻,最終據佔整個貴州。對於這一點,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我軍現在兵力有限,能乘機拿下廣西與雲南,已是很不錯了。這貴州之地,就讓他們佔去吧。”

鄭鴻逵的這番話,說得鄭芝龍頻頻點頭。

“二弟說的是,能拿下廣西與雲南,為兄已是知足了,那貴州之地,就讓那假冒皇帝佔去吧。至於朱由榔麼,若是被我軍拿住,本公倒也不會加害於他,讓他交出實權,當個富貴王爺就是了。若是此人逃跑,那也再好不過,本公正好名正言順地拿走他下屬地盤,倒無任何後顧之憂呢。”

鄭芝龍說到這裡,臉上稍顯輕鬆之色:“只要能拿下廣西與雲南,本公回福京之後,也好向皇上及一及朝臣交差了。畢竟,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麼,這般結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朝中得到收復二省的訊息,也必是無人敢再亂嚼舌頭。既如此,那二弟就立即行動,調派重兵,前去朱由榔部兵馬之處,解除他們的武裝,一定要儘快將他們一舉拿下,方可……”

“父親,孩兒以為不可!不可枉做如此小人啊!”

鄭芝龍一語未完,卻被鄭成功厲聲打斷。

鄭芝龍與鄭鴻逵二人,那驚疑乃至憤怒的目光,頓是一齊投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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