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畢竟是女子,終究要嫁人為婦,到時怎麼辦?”趙毋恤好奇問道。

董令聞這樣的女子,他生平第一回見。沒跟他父親相認時,他接觸的女子皆是奴婢侍女,大都愛看熱鬧好玩耍。那是因為她們整日埋頭幹活,逢年過節趕集看熱鬧是她們僅有的休息娛樂。

跟父親相認後,所見女子皆是官家千金。優雅知禮,舉止端莊,言行拘謹,大多養在深閨,燈會佳節才被允許拋頭露面。

董令聞卻是二者的矛盾結合——既有平民女子的活潑有趣,歡脫純真,又有閨閣千金的知書識禮,氣質端雅。更難的是,她的身上有股初生牛犢的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衝勁。這些特質為她平添了一股男子的陽剛煥發,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充滿活力,鶴立群英,楚楚動人。

正因為如此,不知怎的,想到他若為人妻被困在偌大的庭院相夫教子,忽然很是惋惜。彷彿本該翱翔天空的獵鷹被折斷羽翼,只能認命的困在原地,枯萎凋零。

“等到那天來時再說吧。”董令聞原本閃爍的大眼睛蒙上輕愁,她低嘆一聲道:“女子命運大都如此,我又何能置身其外?”雖有不甘,卻難抵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只能趁還是自由身,貪婪的爭取多呼吸嚮往的空氣,至於遇到何人,由不得她想。

“若要我不對你父親提起集市相命,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趙毋恤忽然話題一轉,說道:“安心呆在趙府。”

“日日對著孩童講故事,捉迷藏?”董令聞不禁皺了皺眉頭,耐著性子問道:“能不能讓我做些別的?”

“你想做什麼?”

“嗯——”董令聞歪著腦袋想了想,眼睛一亮,提議道:“不如讓我以整理典籍為由四處蒐羅古籍名冊?”

“看來你是隻假兔子。”趙毋恤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

“我屬兔,是真的。”令聞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哈哈——”萬萬沒想到聽到這樣的回答,趙毋恤大笑。

“為何發笑?”令聞斜眼看毋恤。

“你說你是隻會咬人的兔子,可是兔子不是一向喜歡呆在某處靜靜的吃草,聽到風吹草動就全身戒備隨時準備逃跑?明明膽小怕事,怎會四處遊走呢?”

“我是——”令聞一時語塞,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萬里挑一獨闢蹊徑愛冒險的野兔。”

“哦——”趙毋恤強忍住笑,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原來是野生的,怪不著老是愛往外跑。”

令聞瞪著毋恤,話是沒錯,他字裡行間的嘲諷她聽得一清二楚,卻又無法反駁。只能用眼神當武器,希望射出去的冷箭能震懾住他。

“若是你答應從此不再擺擋,無論是說書相命或是別的,一律不準,我便應承你。”毋恤想了想,許下承諾。

“聽起來不錯。”令聞點點頭,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只是她還有問題要問。“為何宗主對小女子拋頭露面成見如此之深?彷彿大逆不道罪該萬死似的。”最後一句話被吞下,因為她深知,眼前的這位主子並非大善人,若是說錯話把他得罪了,談好的事情會被推翻不算,她扮作男子擺擋的事一定會被爹知曉。

“女子本該呆在深宅大院相夫教子,若是為了生計拋頭露面也情有可原。可你並無謀生之需,何必如此辛苦?再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毋恤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粘上鬍鬚弄粗眉毛也不能改變你是女子的事實,非男非女,有礙觀瞻。”

趙毋恤的理由讓董令聞有些意外,她解釋道:“做自己喜愛的事一點兒也不辛苦,替人排憂解難的愉悅遠遠超過賺到銀子的開心。至於美醜,並非所有女子都容貌妍麗,有些甚至粗壯如男子,魯莽如屠夫,是不是得向路人謝罪致歉?”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趙毋恤有點氣自己說不過令聞,“若是打扮成男子,現在這模樣就好了,何必故意醜化自己?”

此刻的令聞,頭戴方帽,身穿藏青長袍,足踩黑靴,臉不傅粉,唇不點紅,無一簪一釵裝飾,卻掩藏不住青春洋溢神采飛揚。白淨的面板泛著紅光,是大聲辯駁時的氣動血湧所致,卻如彩霞映日,把一張俏臉點染得格外生動豔麗。

“咦?”令聞癟著嘴,表情鄙夷,“小女子聽出來了,宗主對醜的惡的深惡痛絕,容不得任何人作賤自己的容貌。只是......”她搖頭晃腦,似乎在冥思苦想,“趙府的下人若變醜了,是不是就會被解除職事掃地出門?”

“這——”趙毋恤是無語問蒼天,別人的美醜與他何干?他只是......只是......

“哈哈哈——”令聞嘴角上翹,眼睛彎彎,捧腹大笑。

簡直太好玩了,想不到向來板起面板不苟言笑的堂堂宗主被她問得張口結舌,這讓令聞充滿成就感。像是孩子把高高在上疾言厲色的大人收服,自豪感油然而生。與此同時,也為自己的無理取鬧暗暗得意。

“你若再笑,我就收回我的決定。”趙毋恤有些窘,只得換上嚴厲的臉孔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畢竟身份擺在這兒,向來只有他主宰氣氛,忽然失了主動權,面子掛不住。

“別別別——”令聞忙搖頭又擺手,走上前,看看酒罈又瞧瞧趙毋恤,提議道:“要不......小人陪宗主喝幾杯?”

“你會?別一杯就倒,還得請人侍候你。”趙毋恤一臉輕蔑。

“看不起誰?既然能扮作男子走街竄巷說書占卜,豈會不知以酒交友會客之理?”令聞嘟著嘴巴,不以為然道。

“先試一杯看看。”說著,趙毋恤命人拿來一個小碗,替令聞斟滿。

令聞二話不說,端起碗,看了看,小口小口的喝,不緊不慢,直到見底。抬起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咧嘴一笑,昂著下巴,仰視著趙毋恤,“怎麼樣?沒讓宗主失望吧?”

“觀察一陣才算。”萬一只是強作鎮定呢,趙毋恤心想。

“要不宗主也來一碗?”令聞朝大碗努努嘴,趙毋恤沒說話,她自作主張把酒倒滿,端到他面前。

趙毋恤也不多話,端起碗,“咕嚕咕嚕”很快便一飲而盡。

兩人對視,相互觀察對方的表情。趙毋恤是泰然自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令聞看向毋恤,眼睛骨碌碌的轉,企圖從他的細微表情發覺他的“不勝酒力”,以便贏得頭籌。

顯然一碗還不足以分出高下,令聞主動給自己斟滿,說道:“繼續。”接著便仰脖而盡。

毋恤是當仁不讓,開始自斟自飲。

就這樣,喝到半壇酒見底,終於露出一絲端倪——趙毋恤的臉色酡紅,一直燒到耳根,蔓延到脖子。之前半壇下肚已經有些上頭,接下來又是一碗接一碗,喝得又急又多,確實也該醉了。

董令聞本就喝得少,再有,經驗告訴她,酒要慢慢喝,所以她一直是小口啜飲。這種飲法會減緩酒精對身體的衝擊,身體一旦適應,反應就小。而且,她確實小有酒量,大約有先天的因素,還跟時常和弟弟到處玩耍,在市井弄巷以男子身份磨練過有關。

“不錯,小丫頭。”趙毋恤的眼神有些迷離,他扶住几案,坐了下來。

“小女子的這點酒量,在女子中尚可,跟宗主一比,甘拜下風。”令聞雖然很得意沒被對方比下去,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在她敲門之前趙毋恤已經開始喝了,所以他的酒量遠勝自己是鐵的事實。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世子兇猛

菲碩莫薯

三國:從西涼開始稱霸天下

格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