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幾乎是憑著本能跑回了地道里，跑回地道里的十一迷迷糊糊的昏了過去，誰喊她呢？不知道。等十一清醒了，她摸摸心臟，還好，怦怦跳，活著呢。接著她嘶啞著問狗：“老吳是不是死了?”
狗沒回答，十一摸摸狗的腦袋，發現狗的胸口爛了一塊，膿血混著芝麻粒大的蟲卵，看著麻人的緊。十一很害怕，她這輩子唯一有的物件就是狗。於是十一擦了眼淚，把頭髮胡亂抹了，強撐著去鎮上給李郎中磕頭，郎中沒理她，鋪子裡的學徒偷偷追上十一，要和十一玩遊戲。學徒年紀不算小了，長得人模人樣，賣菜的嬸子說他心善，總會給乞兒口飯吃。十一可不覺得他心善，吃了人的飯，定然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十一沒別的選擇，學徒說等玩好了就給十一救狗的藥。十一答應了。
學徒嫌十一不乾淨，讓十一去先找地方洗澡，晚上去他家。天一見暗，十一就跑到了沒人去的蘆葦蕩，在那裡她見到了一個人。
是個女人。
十一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皮子白的跟饅頭似的，頭髮真亮啊，身上也香，聲音也好聽。她和那女人說了好多，說了老吳，說了狗，說了學徒。那女人似是不愛講話，只偶爾低低的應和兩句，大部分時間都只聽著。十一洗完澡，女人給了她一錢銀子，那女人生的好，十一隻看著她就歡喜，穿上衣服的女人更是讓十一看直了眼睛，雖然素了些，但是真漂亮啊。十一好開心，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開心，她沒見過世面，也沒遇到過什麼好人，這女人給她銀子，還和她好聲好氣的講話，這都是十一從未有過的。十一偷偷跟著女人走了好久，跟到女人上馬車走了，她才摸回地道。
外面風起來了，刮的地底下的道也跟著嚎。十一沒去買藥，也沒去找學徒。她想著，今天看到的那個漂亮姐姐一定是不想要她去找學徒的，可她也不想把銀子送掉，她想要那一錢銀子一直留在身上。天越來越黑了，地道里靜的能聽到狗的心跳。十一拿著銀子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久的狗輕輕咬她衣服。十一驚了一下，她看著狗，狗的眼睛開始發渾了，身上也更難聞了些。她想了想，伸手卡住狗的脖子，狗嗷嗷叫了幾聲。其實狗是可以掙開的，十一鬆手的時候想，畢竟她那麼小。狗的牙那麼尖。想著想著，十一又想起來白天見到的那夥人，有些東西不能細想，一想就困得睜不開眼睛。“這是為什麼呢?”十一摸著狗，低聲說。狗不會回答她，她知道。“睡吧，明天就能吃頓飽飯了。”十一枕到狗身上，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外面似乎下了雨，噼裡啪啦的砸在地上，十一覺得頭有些癢，可能是狗身上的跳蚤吧，“你該洗了。”沙啞的童音突兀的響了起來，“那個姐姐不會喜歡你的。”十一又咕噥了一句。一切又恢復了寂靜，只剩孩童斷斷續續的呼吸。
十一不知道自已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時辰。地底下的一切都是黑的，十一摸著黑，拖著狗的屍體往外走。她怕遇到人，跟小老鼠一樣七拐八拐的，拐到了一個墳圈子，在周圍撿了枯樹杈，找了個背風地方引火，用力給狗推進去。肉是真香，十一小心翼翼的爬在墓碑上往四外看，生怕有人尋過來。火燒著皮毛的味道並不好聞，但她只能聞著肉味，邊聞邊吸溜著口水。等肉熟透太久了，堪堪能劃破狗皮的時候，十一就用小石頭劃開烤焦的皮毛，用力刮出裡面粉色的肉。
其實很像破廟那天傳來的味道，十一一邊吃一邊想，她想吐，但是很餓了，真的很餓，她好久沒吃飽肚子了。
十一大口塞著肉，胃裡一陣陣的收縮，不知道怎麼，她突然想到狗最後看著她，只哼哼，渾濁的眼睛就那麼看著她，一動不動地趴著，十一有點後悔，但是她不想花那銀子，她想下次還見到那個漂亮姐姐，或許她再幹淨些，那個姐姐會收留她。臉上的淚和汗混著鼻涕，她囫圇個用手蹭了蹭，就當是吃鹽了，十一擦的時候想著。
一條狗太大了，十一沒吃完。她用手挖了個坑，坑裡有別的骨頭，她全都扔到了墳後面，指尖磨出了血，十一也沒管。剩下的肉和骨頭，她仔仔細細地埋好了，另外又找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壓著當墓碑。小小的人柴火棒一樣又臭又髒，偏偏一雙眼睛亮的很。十一拍實了最後一塊土，對狗說，“以後你就是我，咱們永遠在一起了。”話落下，平地起了一陣風，一地的灰撲了十一一臉，十一冷不丁被嗆了一口，咳嗽了好一會，嘴巴發出“嗬”、“嗬” 地動靜，灰頭土臉地笑了。
十一埋完狗，又去蘆葦蕩裡泡了好久，等到天快黑了才起身，十一打算去偷一件好點的衣服，以前她不敢，怕被抓住打死。現在她不怕了，她吃了狗，不是一個人。她偷狗，給狗殺了吃，如果偷不來衣服，被人打死了也是報應，她該受著。十一對自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