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金屬車輪撞擊鐵軌的噪音在耳邊有規律地迴盪著。

袁夢語坐在搖搖擺擺的鐵皮車廂裡,望著對面玻璃窗外那輪豔紅的夕陽慢慢收盡最後一抹餘暉,一點一點地沉到地平線以下。

夜幕,悄無聲息地降臨。

現在是傍晚六點三十分,還有整整十二個小時,火車才能抵達目的地。

這是一輛夜間列車,從繁華的S城出發,中間不停靠任何站頭,一路南行,如無意外,將會在明天一早抵達那個偏遠的小山村。

十二個小時的車程漫長且枯燥,再加上這是一條極偏僻的線路,又是在晚上開,什麼風景都看不見,兩邊的車窗只剩下一片無盡的黑暗。

這種索然無味又難熬的乘車經歷應該沒什麼人會喜歡的吧?更何況現在飛機航班那麼多,即便遠隔千山萬水也只需兩三個小時就可解決,會把火車作為首選交通工具的人恐怕已經變得越來越少。

這是一個瞬息萬變的時代,什麼都講究快節奏,因為時間,就意味著金錢。

袁夢語坐在堅硬的長條椅上,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偶爾抬眸看一眼車裡的人。

她所在的位置是火車的車尾,不知道為什麼,之前在月臺上車的時候她就發覺整部列車似乎只有這最後一節車廂顯得特別陳舊,感覺就好像是從哪輛廢棄的舊車上拆下來臨時接上去的一樣,車廂外表看上去相當破敗,好些地方油漆都已經脫落,露出了鏽跡斑斑的鐵皮色,而車廂裡面,空間狹小就不去說了,關鍵是,座位的排列居然是呈左右兩邊面對而坐的形式。

這樣子的火車座位設計,好像只有在年代的舊電影裡才看到過吧?

袁夢語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這節車廂裡,除了她之外,一共只有十名乘客,這邊五個,對面五個。

正對她而坐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男人脖子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單反相機,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不斷地用乾布擦拭著相機鏡頭。

坐在相機男旁邊的,是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正閉著眼睛在打瞌睡,睡著睡著,便隨著車廂的晃動而頭一歪,撞在了隔壁一個女人的肩膀上。

女人化著濃妝,穿著一件不合季節的皮毛短大衣,隔了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看到書生的頭撞上來,她也不吭聲,只是對著他的耳孔輕輕吹了口氣。

書生一驚,豁然抬頭,茫然地左右看看,意識到自已的失態,立刻漲得面紅耳赤。

袁夢語被他的窘態逗樂了,忍不住抿嘴輕笑了一聲。

書生看了她一眼,尷尬地低下頭。

皮毛短大衣的女人嫵媚一笑,從皮包裡摸出一盒粉餅,開始對著小鏡子塗抹起來。

而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也不知道誰是姐姐誰是妹妹,總之,看那兩張相似到極點的臉和相同的衣著打扮,多半是雙胞胎沒錯了。

曾幾何時,袁夢語也有過要是有個姐姐或者妹妹就好了的願望,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發覺,其實一個人也不錯。

如此這般地想著,她轉頭看了看自已的左邊。

左邊,坐著一個乖巧的小女孩,看上去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扎著一個可愛的馬尾辮,身上斜挎著一個粉色的卡通揹包。從她上車開始,袁夢語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女孩好像是一個人坐夜車,並沒有大人陪同。

這麼小就敢獨自坐火車遠行,真夠大膽的。

不過,坐在小女孩另一邊的女生似乎也非常照顧她,一路上噓寒問暖,還給她吃巧克力糖,感覺很是溫柔賢惠,而不像自已右邊這一位,穿著一身寬大如袍的黑色連帽衫,整個人縮在一團陰影之中,臉都看不清,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彷彿周身籠罩著一層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而至於最右端的兩名乘客,分別是一男一女。

男的上身只穿了件綠色迷彩背心,露出了黝黑壯實的臂膀和肌肉發達的胸脯。

女的則剪一頭極短的短髮,染了多種色彩,左耳上總共打著七枚銀色耳釘,身旁擺放著一個大大的黑色袋子,看形狀,似乎是吉他之類的東西。

男的女的文的武的,或樸實或妖豔,或平凡或詭秘,如此形態各異的十個人統統都集中在同一節夜間列車的車廂裡,倒也十分有趣。

也許是出於職業習慣,袁夢語倒是很喜歡像這樣近距離地觀察別人,看他們的衣著打扮,看他們的神態舉止,從而猜測他們的工作,猜測他們的性格。

因為這,便是她的日常工作之一。

她是一名正在實習的心理醫生。

時間,過得有點慢。

晚上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長長的列車依舊\"轟隆隆\"地前行,沿著鐵軌,穿梭於濃濃的夜霧之中。

兩邊的車窗只剩下了星星點點的隱約燈火,以及車內人的倒影。

車廂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難耐的寂寞中昏昏欲睡,直到,前方突然間響起一聲暴喝,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站住!別跑!\"

話音剛落,車廂與車廂之間的自動門便突然彈開,跌跌撞撞地衝進來一名光頭青年,神色慌張地左右看了看,隨後便在狹窄的走道里無頭蒼蠅似地奔跑起來。

緊接著,又從後面追上來一男一女的年輕人,邊跑邊喊,一路緊逼,很快,便將光頭青年圍堵在了車尾的一個角落裡。

\"別、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光頭青年抖抖嗦嗦地斜倚到窗邊,作勢要開啟窗。

那個濃眉大眼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子趕緊擺了擺手,往後退了一步,安撫道:\"喂,你別激動,冷靜點,現在車速那麼快,跳下去不死也殘廢啊。\"

\"少、少廢話!與其被你們抓住,判個死刑,還不如我自已一了百了算了!\"

說著,光頭青年便要拉開玻璃窗,抬起了半條腿橫跨到窗臺上。

被他的危險動作嚇到,身後有乘客突然驚叫了起來。

這時,卻聽到另一名男子冷笑了一聲,無動於衷地斜睨著他,淡定地回道:\"好啊,你跳啊,逃犯自殺是常有的事,我最多寫個報告了事,還省時省力一點。你跳吧,別猶豫了,不過,記得最好當場跳死,否則摔個半死不活,我是不會管你的,你就等著被這附近的野狼活活撕碎吧。\"

說罷,男子便冷漠地抱臂站在一旁,俊美的臉龐上一雙狹長而精緻的眉眼嘲諷地看著他,似乎是真的在等著他跳車。

娃娃臉的女子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

光頭青年躊躇了片刻,發現根本沒有人要阻止他的意思,不禁沮喪地耷拉下腦袋,慢慢洩了氣,突然膝蓋一軟,乾脆跪倒下來,臨時改變了戰術,哭喪著臉苦苦哀求道:\"兩位警官,請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這麼去坐牢啊,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的老婆孩子怎麼辦吶……\"

說著說著,他開始伏在地上哽咽了起來。

娃娃臉的女子輕嘆了口氣,同情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不過,那天被你砍傷的人還沒有死,目前還在醫院搶救,你就儘量祈禱對方能夠活下來吧,這樣或許你還至於被判死刑。\"

說完,便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一副錚亮的手銬,走上前。

\"馬洪亮,現以蓄意殺人罪將你逮捕歸案,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從現在起你所說的一切將會作為呈堂證供。\"

語畢,\"喀嗒\"一聲,手銬剛銬住光頭青年的一隻手腕,便突然間聽見\"刺啦啦\"一道電流聲劃過,緊接著,車廂裡的燈光閃爍了幾下,一瞬間,兩排車頂燈竟然全滅了,頓時,整節車廂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變故來得很突然,正在觀賞著\"警匪片\"的乘客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隔了幾秒,才有人開始陸陸續續地說話。

\"怎麼回事?停電了嗎?\"

\"火車會停電?不可能啊!\"

\"難道是線路發生了故障?\"

黑暗中,響起了一個個躁動不安的聲音,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講話,男聲女聲高音低音紛紛交雜在一起。

袁夢語仍然安靜地坐在原位,什麼話都沒有說。眼前的狀況分明就是火車故障,應該會有專人來負責處理的吧,所以,此刻她所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

可是沒想到這一等,便等了好久,黑暗中也無法看清手錶,不知道過了究竟有幾分鐘,車廂裡的燈卻依舊沒有亮起。

大家開始坐立不安了起來,有人拿出了手機充當臨時照明,可是手機熒幕那一點點幽暗的光亮就好比夜幕下的螢火蟲,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袁夢語看了看窗外。

窗外濃濃的夜色已然與車內的黑暗交融在了一起。

到處都是一片無邊無盡的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摸不著,唯有身下又冷又硬的長椅才能稍微給人一點真實的感覺。

於是,她只能靠著椅背,默不作聲。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火車好像正在減速,因為那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響似乎沒有之前那麼震耳欲聾了,並且車廂的晃動也在漸趨平穩。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不知道誰突然叫了一聲。

\"呀,火車、火車好像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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