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伯龍的眼睛微微睜大。
眼前是秋之森。
層層疊疊的金色葉片堆疊到視野的盡頭,陽光灑落，留下斑駁重疊的陰影，金色的光點在空中飛舞跳躍,伴隨著來回嬉笑的小精靈,一片夢幻景色。
奧伯龍冷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猶豫了一下，緩步走入林中。
腳下的樹葉發出啪嗒的碎裂聲，觸感很軟，有厚厚的苔蘚和地衣佈滿森林,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草木香氣。
“奧伯龍！是奧伯龍！是奧伯龍！”
小妖精們的歡呼聲由遠及近。
很快,奧伯龍記憶裡那些小妖精們全都從四面八方圍繞了過來。
奧伯龍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格外陰鬱,但下一秒他嘴角上翹,笑容爽朗乾淨，開心地和大家打招呼。
“喲,我回來了~”
“奧伯龍,奧伯龍,奧伯龍。”
這是隻會叫名字的妖精。
“奧伯龍回來啦！奧伯龍回來啦！”
這是稍微能說多點話語的妖精。
“@#￥%#@￥”
這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妖精。
奧伯龍笑眯眯地和這些記憶裡的妖精們打招呼，空氣裡全是快樂的氣氛。
奧伯龍自己也會張開夢境，平日裡糜稽和亞露嘉遠距離見面時,兩個孩子就是在奧伯龍的秋之森夢境裡聊天的。
比起眼前的秋之森，奧伯龍的秋之森面積範圍更大、囊括的妖精更多，還具備一年四季的景色，畢竟他在秋之森生活了很多年,而伊澤杉對秋之森的印象很短暫。
秋之森是奧伯龍的領地,在不列顛妖精國時，伊澤杉禮貌地拜訪過幾次秋之森，他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長,只是認認路而已。
——貿然進入其他妖精的領域是非常危險的事，雖然奧伯龍的妖精王是自封的，伊澤杉卻從未小看過奧伯龍的實力。
也所以，在奧伯龍看來，眼前這個秋之森夢境有各種各樣的缺陷。
比如森林裡不會生長鳶尾花和風鈴花，比如樹下的栗子殼顏色不夠豐富，比如圍過來的小妖精都是在不列顛毀滅前三四年誕生和存在的妖精，奧伯龍認識的年齡稍大些的妖精不在其中。
而且由於伊澤杉的視野是通透境界，看到的秋之森與大眾眼中的略有不同，比如腳下的土地不會有重影，樹幹和大地也不應該有這麼多凌厲的線條等等。
但奧伯龍沒說什麼，只是笑著和夢境裡的小妖精們打招呼，和他們一起玩耍，甚至還有妖精招呼奧伯龍去烤栗子吃。
他倒要看看伊澤杉給他構築了什麼樣的夢境，哼！
小妖精們圍著奧伯龍，要聽奧伯龍講故事。
奧伯龍講述了一個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又講了一隻白鴨子變大天鵝，還講了王子變成青蛙又變回來，和美麗的公主一起幸福生活的故事。
他講了很多很多，甚至最後還笑眯眯講了女神和她兩個怨種兒子的故事。
在奧伯龍講故事的時候，秋之森的光輝逐漸暗淡下來，月亮升起，星星遍佈蒼穹。
夜深了，四周萬籟俱靜，除了奧伯龍的聲音，再無其他雜音。
靜謐的森林裡閃爍著瑩瑩光澤，有螢火蟲的微光，有奇異菌菇散發的淡藍幽光，有小妖精自帶的特殊光斑……點點光芒於漆黑深沉的夜色中浮現，而奧伯龍身處熒光之間，他那身白色斗篷上多了些邪異怪誕的色彩，像是染上了沉重的鉛灰色。
奧伯龍注意到了周圍的變化，他心底提高警惕，就在他講完了一個仙女教母和灰姑娘的故事時，突然一個小妖精說：“奧伯龍好厲害，奧伯龍好厲害。”
奧伯龍得意洋洋：“當然，我可是妖精王。”
“太好了，太好了。”
“奧伯龍有真正的朋友了，奧伯龍有真正的朋友了。”
“我們的王不是一個人，我們的王不是一個人。”
“安心了呢，安心了呢。”
不斷重複的話語此起彼伏，漸漸地，像是在低聲吟唱，又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彼岸傳遞來的思念和關切之語。
奧伯龍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些滑稽。
他環視四周，不知何時，漆黑的森林化為單薄的剪影，銳利的輪廓在逐漸遠去，圍繞在身邊的小妖精們也變得暗淡起來，像是泡影。
“奧伯龍，奧伯龍——”
“我們的王，我們的王！”
小妖精們圍繞在一起，像是慶祝，像是歌頌，像是讚美，它們發出歡快的音階，共慶這快樂地相聚一刻。
“最後一面，終於見到了。”
突然，一簇火苗驟然出現，在漆黑空間中格外刺眼。
緊接著火苗變成了熊熊燃燒的大火，眨眼間燃遍森林。
火焰吞噬了秋之森，也吞噬了小妖精們。
小妖精們的身軀在高溫火焰的光芒中變得扭曲怪異。
只是這一次，它們沒有發出痛苦尖叫，而是齊齊笑著說：“再見了，我們的王，永別了，我們的王。”
奧伯龍微微睜大了眼睛，出神地看著這一幕。
“奧伯龍，奧伯龍。”
“伏提庚，伏提庚。”
“我們的王，我們求來的王啊——”
“臨死前沒有告別，哀嘆消亡時沒有告別。”
“想要再見你一面，希望和你說謝謝和再見。”
奧伯龍整個人如雕塑一樣，完全凝固了。
他看著在火焰中的妖精們，許久都沒有反應。
在對外宣揚自己是秋之森的妖精王時，奧伯龍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女王不是傻子，周圍的領主也會注意到秋之森，只要奧伯龍持之以恆地推動著妖精國的分裂、混亂和滅亡，他宣稱是領地的秋之森就會被毀滅。
反、反正妖精國會被他毀滅，也無所謂吧？
“奧伯龍，奧伯龍，你又要出遠門了嗎？”
“伏提庚，伏提庚，你交到真正的朋友了嗎？”
小妖精們稚嫩的聲音在周圍環繞著，也許過了很久，也許是一瞬間，大火熄滅了，濃郁的灰色煙氣瀰漫開來，黑色空間消退，眼前變成了寂滅清冷的、被大火焚燒過後的秋之森。
橡樹林化為灰燼，生活在這裡的小妖精們全部死亡，灰色、黑色、深褐色的土地沒有一絲生機。
“太好了，奧伯龍回來了。”
“太好了，伏提庚真地笑了。”
聲音變得輕且淺，卻格外清晰。
“太好了，終於等到他了。”
“太好了，我們有妖精王這件事，真是太好了。”
奧伯龍下意識地環視四周，他沒找到歡笑的小妖精們，只看到遍地灰燼。
有清風吹拂過這片死亡之地，塵埃與灰燼盤旋著飛上天空，飛向很遠的彼岸。
“奧伯龍，伏提庚，我們的王，再見。”
“我們有王啦，我們有妖精王啦，我們和王說再見啦。”
狂風四起，蕩起衣袖和髮絲，遮蔽了視野。
某個瞬間，奧伯龍什麼也看不到，唯有隨風飛向天空的某個點，格外耀眼明亮。
像是星星，又像是太陽。
也許是秋之森葉片間的光斑，也許是黑夜裡螢蟲掠過的軌跡。
也許，是他求而不得、只存在於故事裡的緹坦妮雅。
許久後，奧伯龍閉上眼。
真是一場令人回味無窮的美夢啊。
“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夢。”
此時此刻，奧伯龍心中的【狠狠揍伊澤杉】一頓的念頭已經淺淡了許多。
“夢見死去的傢伙，這意味著我也快死了嗎？不要啊。”
雖然妖精國註定毀滅，但如果有告別的機會，哪怕是夢裡，對彼此來說也算些許慰藉吧？
啊，但還是挺噁心的，尤其是自己。
明明是自己造成了一切，卻又心生慰藉，虛偽得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奧伯龍笑起來，是他招牌的爽朗燦爛的笑容。
伊澤杉一定在暗處觀察著自己，奧伯龍想。
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有點生氣，有點不爽，有些感激和開心，又有些不願意輸給對方的、沒來由的意氣之爭。
“你這夢境很有意思，居然能深入到意識之海內，一般人很難掙脫，沉浸在美夢裡的獵物像是落在蛛網上的蟲子，被蛛絲包裹，成為蜘蛛的食物。”
奧伯龍作為夢境居民，親自體驗了一番無限月讀構建的夢境後評價道，“我的夢會讓目標陷入永恆睡眠中，你這夢不像是目的，反像是狩獵的手段。”
“怪不得你能和梅林混到一起。”奧伯龍一臉嫌棄，“你隱藏的真好，原來你也是夢境居民。”
大騙子難道不是自己的招牌人設嗎？
總有種輸給了伊澤杉的感覺。
“你這夢並不嚴密，我居然也可以操控部分夢境。”
奧伯龍單手掐腰，另一隻手抬起，不知何時，一隻漂亮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
他故意用一種閒閒的、雲淡風輕的口吻說：“還不露面嗎？難道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
伴隨著他的話語，周圍場景又一次變幻。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秋之森，也不是妖精國，而是一個坐落在森林裡的村落，村落裡生活著很多人，一個男孩誕生在一個普通夫妻的家庭中。
奧伯龍剛開始不明所以，等他聽到那對夫妻姓伊澤，還給剛出生的孩子起了一個充滿長壽祝福的名字【伊澤杉】時，他恍然大悟。
這是伊澤杉的過去嗎？
奧伯龍有些驚訝，同時心中充滿了興趣，他認真觀看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伊澤杉要向他展示這段過去，但對奧伯龍來說是難得的瞭解伊澤杉過去的機會。
奧伯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幼年時的伊澤杉寶寶，看著杉寶寶在千手族地和表哥團鬥智鬥勇的寶寶生涯，他感慨萬千。
“從小看到大，原來他一直是這麼小心眼的壞蛋啊。”
是他眼瞎，被伊澤杉那屬於烏瑟王的溫和寬厚、沉穩可靠的假象騙了！
但很快，生活的苦難徐徐拉開帷幕，伊澤杉小少年的親人一個個死亡，老師也死了，隊友也死了，他自己也死了。
奧伯龍有些驚訝。
他猜測到伊澤杉的過去不一般，但他沒想到居然是死亡再復生嗎？
那、那豈不是和他一樣？
在第一代救世主梣、也就是樂園妖精摩根抵達不列顛前，妖精們常年受大災厄的磨難和侵蝕，苦不堪言，摩根走遍整個不列顛，為每一次災厄而努力著、拯救著。
但奧伯龍是島嶼毀滅裝置，只要不列顛妖精國還存在，不管多少次，他都會化身災厄再一次捲土重來。
每一次以災厄形態捲土重來，面對的都是同一張臉，被同一個敵人擊敗……哪怕是奧伯龍也不願意回想前幾次的失敗和復生。
只不過奧伯龍的復生源自於島嶼毀滅意識，而伊澤杉的穿越異界源自於隊友的愛和期待。
奧伯龍喃喃地說：“可惡，還真是相似又截然相反啊！”
新開始的異世界生活充滿了友情、努力、拼搏和羈絆，就像是陽光下揮灑汗水的熱血和青春，又像是正義擊敗邪惡、勇者戰勝大魔王的童話故事。
在這樣故事裡成長的少年全身都散發著幸福的味道，他被光和愛滋潤澆灌，成為了小太陽一樣熱烈耀眼的支柱。
“眼睛要瞎了。”
奧伯龍抬手擋了擋視線，眼眸卻透過手指縫隙，看著那個笑容明亮、茁壯成長的少年，心中有些複雜。
怪不得小心眼、毒舌還有仇必報的小壞蛋會成長為光風霽月、虛懷若谷的王者。
伊澤杉這個人從裡到外、從過去到未來都洋溢著幸福和愛，梅林會盯上伊澤杉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明顯是個優質的長期飯票啊！
更令人嘆息的是，伊澤杉很清楚這一點，他也很樂意將自己的愛傳遞給他人。
因為是被愛著的，所以也要將這份愛傳遞下去。
將先代的技藝和信念發揚光大，並悉心傳承給下一代，承上啟下，不動搖，不懷疑，這是身為支撐了前與後的支柱的責任和義務。
奧伯龍靜靜看著，夢境變化很快，尤其當伊澤杉踏上旅途後，只是幾個畫面就推進到了烏瑟王時代，隨即因為一個小意外來到了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被創始神靈提亞馬特的生命之海汙染成了另一種形態。
奧伯龍心中一動，他想到自己抵達貪婪之島時看到周圍的海域，好、好像海水的樣子與生命之海有點相似？
奧伯龍突然心生不祥：他是不是又中了伊澤杉的圈套？
等他看完了提亞馬特女神做夢的這部分，奧伯龍氣得臉色鐵青。
啊啊啊啊啊氣煞他也！又被騙了！！
這一刻，奧伯龍突然明白為什麼伊澤杉的夢境並不牢固了，不是伊澤杉的控制力不強，而是他故意留出了奧伯龍插手的餘地！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成功復刻提亞馬特被召喚到現世後的遭遇：被伊澤杉和梅林的雙重夢境覆蓋欺騙。
現在奧伯龍的夢境力量和伊澤杉的夢境混淆在一起，恰好附合這一步驟。
奧伯龍黑著臉看到伊澤杉死亡並轉生，又繼續踏上旅途，併為了尋找失聯的梅林抵達了不列顛妖精國，認識了一個叫奧伯龍的傢伙。
“夠了，後面就不需要了。”
奧伯龍氣呼呼地說：“你給我出來！既然你是在復刻提亞馬特迴歸現世的流程，提亞馬特女神當時是清醒的，所以你也是清醒的，對不對？”
“出來！你有膽子設圈套騙我，你別藏起來啊！我才不會傻乎乎地去喚醒夢境裡的你，你特麼壓根沒入夢，你給我出來！！”
奧伯龍氣憤地怒罵著，隨著夢境的推進，四周的環境再一次變成了秋之森。
……伊澤杉來到妖精國，還認識了奧伯龍嘛。
奧伯龍咬牙切齒，可惡，難道伊澤杉還打算讓他看一遍秋之森被燒的樣子嗎？
簡直是殺人誅心！
“我也不是什麼魔鬼啦。”
一個少年笑嘻嘻地從一株巨大的橡樹後探出腦袋。
少年有著黑色長髮，髮梢是翠綠色，他穿著類似忍者的無袖黑色緊身上衣，露出了精壯的雙臂，手腕上纏著繃帶，他身材略顯削瘦，腰線修長，穿著黑色長褲，小腿纏著繃帶，腳上踩著靴子。
一如他在耀屋出任務時的樣子。
這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我這個狀態不穩定，只有從頭開始問心，追根溯源，審視自己的內心和信念，才能徹底穩固靈基，讓你看到真實的、不受任何力量影響，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我。”
伊澤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我將你騙了過來，但我也讓金阻攔你了，算是最後的提醒。”他的眼神有些飄，“其實你不來也沒關係的，我知道你討厭祭神，因為那傢伙是妖精派嘛，所以你肯定對成為神明沒興趣的。”
奧伯龍似笑非笑：“是嗎？”
你以為我信嗎？
只是……
奧伯龍打量伊澤杉，這的確是伊澤杉最燦爛最快樂的少年模樣。
“秋之森是怎麼回事？”
“哦，你說最開始的夢？你還記得我替你憑弔的事嗎？”
伊澤杉眨眨眼，黑色眼眸裡隱隱有金色光芒閃爍，像是夜空裡的明星。
“看過我的經歷，你應該知道吧？我可以和大地溝通，雖然我討厭堆屍的大地，也壓根無法溝通，但是……秋之森的妖精太弱小了，弱小到哪怕死了都不可能化為屍體，成為不列顛島嶼的一部分。”
“它們死後化為灰燼，隨風飛走了，而它們殘存的思念迴盪在大火焚燒過的枯林裡，我住在那裡時有聽到哦。”
少年的面容嚴肅起來，顯露出幾分屬於未來王者的肅然和厚重。
“它們對你的道別和思念，我有必要傳達給你。”
奧伯龍沉默不語。
“月讀之術可以勾出人心底最深沉的思念和愛，可以構建完美的夢境，你若是心底沒有那些小妖精，也不會夢到它們啦。”
伊澤杉無視奧伯龍懵逼難看的臉，聲音嘰嘰喳喳，像是聒噪的麻雀，“這是用於狩獵的術，先讓獵物陷入到自己心底的渴求之夢裡，再將獵物徹底吞噬掉，我之前用這一招招待過女王，她也很喜歡……”
“閉嘴。”
奧伯龍言簡意賅。
伊澤杉哈哈笑，但聽話地換了話題。
“之後的夢嘛，看都知道了吧？是我寶貴的過去，也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伊澤杉語氣柔和地說：“和你相處的回憶以及在不列顛遇到的人和事，也構成了寶貴之物的一部分。”
奧伯龍的語氣有些尖銳和刻薄。
“你居然依靠著回憶而存活，太脆弱了吧？”
“我是人類嘛。”伊澤杉滿不在乎。
“明明散了一地。”奧伯龍不客氣地揭傷疤。
伊澤杉苦笑，他向奧伯龍解釋：“怎麼說呢，正因為人類弱小而生命短暫，才會留下令人震撼且傳承悠久的文化和歷史，既然被這樣的傳承澆灌成長，得到了最寶貴的東西，當然要有付出代價、出現弱點的覺悟。”
伊澤杉非常清楚自己的存在方式，吉爾伽美什王也提醒過他，依靠過去和回憶建立自身人格和信念，是很危險的事。
“放心吧，人是向前看的生物，我會不斷向前的，而且我有在梅林的阿瓦隆裡留下術式，也在很多迦勒底留下了召喚媒介。”
伊澤杉像是不知疲倦、不懼艱險，永遠向著前方和未知發起衝鋒的勇者。
“再說了，我還活著呢，我還遇到了你，去到了如黑暗4童話一樣的妖精國~”
少年爽朗地笑著，自信地伸出了手。
“要和我建立契約嗎？奈落之蟲？就當是幫忙啦，來日我丟失了方向，就拜託你來找我了。”
奧伯龍沒有動靜，他只是呵呵笑，眼神有點冷。
“是誰說我就算不來也沒關係的？”
果然一切都是算好的！
伊澤杉訕笑起來：“額，我沒騙人，再給我點信任啊！如果你不來，我會一直睡下去，或者等梅林的叫醒服務……”
“看就知道了吧？我在復刻母神降臨，母神不可能真的在現世醒來，祂若醒來世界真的會毀滅的！都說了我不是什麼魔鬼，只會一直睡下去……”
他努力解釋著，看起來誠懇極了，心口合一，即便是奧伯龍的妖精眼也看不出問題。
奧伯龍眼珠子一轉，他語氣陰森：“那你繼續睡吧，我走了。”
伊澤杉：“……哎？”
奧伯龍看著黑髮少年滑稽的表情，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掐著腰，又一次冷笑。
“說吧，我如果真的走了，會發生什麼？”
伊澤杉心虛極了，他甚至站不住了，可憐巴巴地蹲下來在地上畫圈圈。
“就、就是，你來都來了，就別走了吧？”
“我給揍敵客下了委託，席巴會打碎你的身體，這樣……”
伊澤杉話音未落，奧伯龍的身體竟真的砰一聲，散了一地。
奧伯龍：？？？
他留在外面的身體被重創了？！
蟲形災厄幾乎瞬間佈滿整個夢境，暖色的秋之森化為了陰暗潮溼的、無數蟲子爬行蠕動的流動世界。
本來蹲著畫圈圈的伊澤杉微微側臉，嘴角上翹，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這樣就符合母神降臨的過程，在進入夢境的【兄弟姐妹】重傷將死的瞬間，母神會醒來。”
他那頭黑色長髮轉眼間化為了月色，長髮飛舞起來，像是蛛絲，將黑色的蟲群攏在層層疊疊的網中。
“我給你機會了，如果你聽從金的勸告離開，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你還是來了。”
“奧伯龍，在夢境裡看到你時，我很高興。”他張開手，虛虛地握住了【什麼】，“從一開始，我就說了實話。”
“你可以當只屬於我的神明。”
——致不知道在哪裡浪的大舅千手柱間。
——我也有自己的天啟和兄弟了，雖然最開始是塑膠的，但經過我鍥而不捨地追逐，他和我一起泡澡了！
——當然，我們之間還有點小分歧，但有您和斑的例子在，相信我們會達成共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