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點頭哈腰的恭送錦衣衛這些活閻王走出米行,這才撥出一口氣,“真是一群活閻王。”

掌櫃娘子接過掌櫃手頭的那張寫滿字的紙,不解的問道,“老頭子,這是什麼?”

掌櫃的自顧自得端起茶壺給自已滿上一杯,痛快的喝了一口後,不屑的道,“還能是什麼,指不定又是來要孝敬銀子的。”

“這些天殺的,敲骨吸髓,”掌櫃娘子氣憤的罵著,“就見不得我們賺點銀子,那些該死的官老爺,肯給泥腿子免欠條,怎麼就不免了商稅,都是天殺的!”

“不要命了你!”

掌櫃的忙捂住老妻那張潑辣嘴,抬眼望了望店門口,見行人並沒有關注到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手。

“這些個話,說了又有何益,去,把老小叫起來,都日上三竿了,還賴床上,生意還做不做了,庫房的米都沒搬出來,”掌櫃的開始轉移話題,指責起那個不爭氣的小兒子來。

“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又怎麼了,”掌櫃娘子喋喋不休道,“他昨兒給他舅跑腿一天,你又不是不知。”

“你弟叫他去辦什麼事,一天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說是伯爺有事,叫他過去,”掌櫃娘子也不是很清楚,含糊其辭的回應。

掌櫃的一聽是新寧伯吩咐,便止了話題,反手拿起錦衣衛留下的紙張看了起來,“去叫他起床,一天天的,就知道睡。”

“知道了,”掌櫃娘子理了理衣袖走入了後堂。

掌櫃的不再理她,琢磨起紙張內的條例來,突然間,掌櫃的大拍大腿根兒,拿著紙張就奔出了米行。

“哎呀!劉掌櫃,你可有看這新商法,”掌櫃的拿著那張紙一路奔到隔壁的綢緞莊內。

“看著呢,”那被稱為劉掌櫃的矮胖老頭也手裡拿著一張一模一樣的紙。

看樣式,就是雕版印刷出來的連刷檔案,紙張土黃,還帶著些草梗在裡頭。

“這可是要了親命了。”

“張掌櫃,朝廷這是要斷我們的根啊!”

“可不是,我說怎麼大清早的這些番子就上門來,原來是來討命的,這可如何是好呀!”

被稱為張掌櫃的米行東家急的在綢緞莊內踱步,看著手裡的《新商稅條例》,愁得都快張嘴泡了。

“你看看這條,”劉掌櫃指著其中一條道,“凡商鋪,皆需往稅務廠登記牌照,隆慶二年起,無牌照之商戶,一經查處,勒令整頓,罰業額一算!”

“這不就是在敲竹竿嗎?”

“在看這條,商鋪所售之任何商品,商戶皆需開具稅票,若不開具,一經查處,以抗稅處置,罰三算,鞭刑以效尤,屢教不改者,除牌照,罰十算,鞭刑下獄一載!”

“這簡直就是苛政,苛待我等商人,”張掌櫃氣憤的說著,“不如通知在京同行,我等罷市抗議朝廷此等苛政!”

劉掌櫃詫異的看著張掌櫃,“老張,你不過了?敢罷市對抗朝廷?”

張掌櫃猶自淤氣未銷,指著其中一條道,“你看看,以往都是三十取一,現在直接二十取一,這是在挖我等的肉呀,還要每年交四十圓的牌照稅!”

“這四十圓是幾兩?”

“呃……”

張掌櫃被綢緞莊劉掌櫃給問住了,“你沒看報紙?報紙上面都說了,朝廷的國立銀行出的新錢,壹圓是八錢銀子,這一年四十圓可就要二十兩銀子呢,每年白白沒了這麼多銀子,可心疼死我老張了。”

“唉!不對,二十取一,那我要是賣了二十圓的鍛子,不就被稅務廠給抽了一圓銀子,以前是三十兩抽一兩,現在是特麼十兩抽老子八錢,這也忒黑了!”

張掌櫃的突然匯率一兌換,腦瓜子一激靈,這是特麼的十取一呀!

這還有活路!

劉掌櫃也是大腦不斷飛算,像是突然明悟過來,也是大腿一拍,“直娘賊,苛政,這是苛政!罷市,非罷市不可!”

兩人氣憤的聲音,引來了隔壁的另外一個掌櫃,接著越來越多的沿街商鋪掌櫃聚集到了劉掌櫃的綢緞莊內,開始商議起朝廷的這個勞什子新商稅法。

“太不像話了,朝廷這是要斷了我們的活路呀!”

“可不是,要不是張掌櫃的點撥,我等就要被朝廷這文字給騙了去。”

“對,什麼二十取一,分明就是十取一!”

“連名上狀紙給都察院,告御狀!”

“對,不能妥協!”

頓時群情激憤,都嚷嚷著要寫狀紙到都察院,上御狀給皇帝,請求皇帝不要這般苛待商人!

就在大家吵吵鬧鬧的時候,張掌櫃的小舅子餘瑾來了,他在自家姐夫的米行見不到人,又聽隔壁傳來吵鬧聲,被聲音引來,才發現自家姐丈正義憤填膺的站在那大聲說著。

“大傢伙一定要團結起來,我等罷市上狀到都察院,一定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可是十取一,朝廷這是苛政!”

“對!”

餘瑾被自家姐夫的話嚇得一哆嗦,忙上前拉住張掌櫃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各位,抱歉,實在抱歉,我姐夫昨兒跟我喝多了酒,這還迷糊著呢,酒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眾掌櫃見餘瑾這個張掌櫃的內弟出來拖走張掌櫃,又說是醉話不能當真,氣憤的看著張掌櫃,怎麼,點完火就跑是吧。

張掌櫃被自已內弟拉回米行,惱怒的揮開內弟餘瑾的手,“你作甚!”

“作甚?姐夫你欲尋死,我姐還有幾個小子姑娘可無辜,”餘瑾沒好氣的說道。

“我尋死?”

“煽動商戶罷市,還要集體上狀到都察院,姐夫,你說你是不是在尋死,你要真的打算這般作,需先給我姐張休書,以及給幾個小的到衙門辦理斷親書,別連累了我姐和幾個外甥!”

張掌櫃被自已內弟這一通說教下來,腦子也冷靜了下來,瞬間就後怕了。

“哎呀!”

他直接扇了自已一巴掌,“我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說話不過腦子!”

“姐夫,這些事,還是不要摻和為好,可別忘了,這可是錦衣衛主持的稅務廠。”

“伯爺說了,朝廷怎麼來,就怎麼應承,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別白白做了冤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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