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
如果顧澤彥說的本分，是指她應該永遠做那個最聽話的存在，配合他的全部生活，承受他一切的情緒，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話，今天的她，確實不夠本分，逾矩了。
死死壓著萬千情緒，林緲很想自已能和往常一樣，乖乖的稱是，然後默默掛上電話。
但今天，她說不出半個字。
只能舉著手機貼在耳邊，聽著電話裡的顧澤彥厲聲斥責，直到這通電話被結束通話。
放下手機，啪嗒，一滴淚落在了潔白的紗裙上，很快隱去了蹤跡。
這身打扮是顧老夫人最喜歡的乖巧模樣。
她好累，這麼多年，真的好累。
林緲微微低頭，眼淚如斷線的珠粒，不受控制的下落。
叩叩叩。
車窗被敲響。
林緲沉浸在情緒裡，沒有聽到。
對方十分耐心，再次叩響車窗。
林緲終於含淚看向車窗外，是個陌生男人。
胡亂的用紙巾抹去了淚水，又摸出墨鏡戴上，林緲降下了車窗。
“麻煩了，我想問個路。”對方很客氣，“請問留園怎麼走？”
留園是顧家老宅的名字。
林緲這才看到停在不遠處的賓利，想了想，指了指上山的路，“沿著這條路一直開，會看到。”
對方道謝，回到駕駛座，朝林緲所指的方向而去。
被這個小插曲打斷了情緒的林緲，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自已現下的處境。
剛剛顧澤彥在電話裡除了發洩情緒，並沒有給出任何的說明。
她該怎樣跟母親交代？
母親一定會崩潰，說她肯定是做了什麼讓顧澤彥不滿意的事情，才會有今天。
怪她抓不住顧澤彥的心，所以才讓林暖暖那個小狐狸精有機會接近他。
然後逼著她去找顧澤彥，向他道歉，求和……
不能回去，沒有意義。
但也沒有別的辦法。
已經顧澤彥打過電話，現在再打，他一定不會再接。
林緲只能選擇開啟微博，像萬千網友一樣，等待官博給出的說明。
*
那輛賓利並沒有在留園門前停下，而是繼續沿路向上行駛。
坐在後排的顧宥瑾，目光淡漠的投向窗外。
坐他旁邊的方倫無聊的刷微博，“顧澤彥用這種辦法換未婚妻，心夠狠。”
顧宥瑾沒有回應，腦海裡全是剛剛看到的，林緲的模樣。
即使隔著距離，即使她掩飾過，依然可以看出她的髮絲凌亂，唇邊的笑意全是勉強。
既狼狽，又可憐。
姐姐，時隔五年再見，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
因為突發事件，顧澤彥不得不留在公司開會，定下了應對的策略。
待到全部結束，已經臨近傍晚。
望京和江城離得不算遠，他連夜回了顧家老宅。
父親打來電話說今晚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顧氏的股價因為今天的事情，已經有了小幅度的波動。如果不妥善處理，明天股價能不能穩住，真的很難說。
顧澤彥在回江城的途中，還在思考究竟是誰安排了今天的局。
影視圈的？商場的？還是和他有私人恩怨的？
一個一個在心裡列出來，回頭再慢慢排除。
心中煩躁至極，卻在離老宅不遠處，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白色Smart。
是林緲。
不進老宅，不回家，看來是特意等在這裡，來纏著他，求著他了。
雖然此刻並不想看到她用這套招數，但顧澤彥還是讓司機停了車。
果然，林緲很快從車上下來，敲響了他的車窗。
顧澤彥開門下車，長身玉立，俊容冰冷。
司機隨即把車開遠了幾步，避開他們的談話。
二人相對而立，一看到顧澤彥那張肅然的臉，林緲壓制了許久的情緒，一點點湧了出來。
“想說什麼？”顧澤彥見林緲眉眼微垂，瞳眸晶瑩，似有淚光浮動。
他想安撫地拉住她的手，林緲卻後退一步避開，顧澤彥的面容轉而更加冷峻。
“現在林暖暖才是你的……”未婚妻三個字，她說不出口了。
顧澤彥明白她的意思，卻不回應，反而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想嫁給我？”
這句話，顧澤彥問過她無數次，在每一個她以為他們走不下去的時刻。
“想嗎？”顧澤彥又問。
林緲低頭垂眸，聲音發悶，“想。”
顧澤彥有了一點笑意，“沒有她，只有你。”
這句話，令糾纏了她一天的忐忑不安瞬間消散，林緲有種劫後餘生的呆滯。
她本來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怎麼？又不願意了？”顧澤彥看著林緲驚鹿一般的神情，疲憊的心生出了憐惜。
今天，到底嚇著她了。
他放輕了語調，一字一句的教她，
“你去把頭髮燙一下，燙成……暖暖那樣的。”
“衣服也重新買，買那種新潮一點的，暖暖常穿的那種。”
“回頭我要助理給你發些林暖暖的生活照，總之，你以後就按照她的樣子打扮自已。”
林緲的反應不算快，但她已經能夠明白顧澤彥要她這麼做的理由。
她是，林暖暖的，替身。
“我……”她想說，她不願意。
“回去吧。”顧澤彥交代完這些，想到回家還要應對父親，只覺煩躁再次升起。
不想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他疾步離開。“把我說的事情儘快安排好。”
沒有停頓的開門上車，顧澤彥已率先離去。
林緲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強迫自已壓制住再次奔湧而來的情緒。
至少，顧澤彥說過，未婚妻，只會是她。
這就夠了，真的夠了……
足夠她回家和母親有個交代。
三月底的晚風還有些涼，她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逼回眼底湧出的淚意。
***
林緲回到母親那裡，鐘點工已經下班，客廳的燈全部關閉了。
母親的住處，是富人區的一間大平層。
在玄關處換了鞋，林緲想了想，還是敲響了母親的房門。
聽到母親那句進來，林緲推開了門。
迎接她的是一杯兜頭的冰冷茶水。
母親摔了杯子，語氣陰沉，“說，你是什麼時候讓林家那個賤婦的女兒，偷偷上位的？”
“我沒有……”林緲被母親突然的發難弄得有點懵，心中預想的說辭一時間全卡住。
“你沒有？”母親一聲冷笑，“我早就說過，你沒有一點用，從小成績不好就算了，這麼多年，連一個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林緲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沉默。
母親這是又到了需要發洩的時候了。
無論如何，先讓她把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你這樣的，這輩子如果顧澤彥不要你，還能跟誰結婚？你就應該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放棄你跟那個小狐狸精在一起！臉？臉有什麼用？如果你的自尊能換到顧澤彥的心，那真的是便宜你了！”
林緲靜靜地聽著母親這麼多年來，反覆的言語。
每一字，每一句，如同泣血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全部扎向她。
她的目光不自覺的，轉向了窗戶。
這個房間是朝北面的，窗外沒有任何景緻，也沒有燈，只有黑幽幽的，不知會伸向何處的未來。
明天，去燙髮，去買衣服。
去變成，林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