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蕭家屯的一個大院裡,蕭老婆子正坐在炕沿兒,給自家的兒媳婦接生。
看著滿臉溼漉漉的兒媳婦翠果,那黏在臉頰的碎髮,她不由得皺緊眉頭。
兒媳婦從昨晚就開始肚子疼,這都快一天了,說她不擔心那是假的。
“咋辦呀這是?”她走到門口朝正在院子裡劈柴的老伴兒嘟囔一句。
沒想到老伴兒頭都沒抬,只說了一句,“生個娃娃而已,用的著大呼小叫的,又不是第一個。”
確實,兒媳婦生這個已經是第四個了,前頭還有三個兒子。
那些年計劃生育還沒太普及,鄉下人對這方面也沒想太多,更不懂。
都是懷了就生唄!
所以大部分家裡生十個八個也不奇怪。
女人生孩子當然也就沒那麼講究,當然,那會兒醫院也沒那麼便利,大部分女人都是在家生孩子。
這個翠果,就是其中一個。
蕭老婆子無奈,只得又回了屋裡。
看著媳婦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整張臉扭曲的讓人感到有些害怕。
想了想她又坐下來,兩隻手用力……
“翠果,調整呼吸,調整呼吸,我說用力你就跟我一起。”
“吸……”
“呼……”
“用力……”
就這樣,蕭老婆子按照往常那樣指導,可又過去了好久。
眼看著太陽已經照進了窗戶,可翠果還是不見動靜。
最後看著幾乎有些脫力的狀態。
人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說白了就是快疼暈過去了。
看著仍舊圓滾滾的肚子,還有她整個人慘白的小臉兒,蕭老婆子抹了把眼淚道:“果兒,我知道你受苦了。”
“可這事兒媽幫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已了。”說完眼淚流的更厲害了。
她們這個時候的女人,每生一個孩子,都像進次鬼門關。
也只有女人們自已,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突然,翠果突然腦袋一歪,人直接暈了過去。
“果兒啊,你快醒醒,你不敢睡啊,果兒……”
“嗚嗚嗚……”
“嗚嗚嗚……”
這時老太太握著兒媳婦的手哭的哇哇的,她知道,她這一睡估計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想到門外頭那幾個半大的孫子,她慌了,匆忙跑出門去,“不好了,果兒怕是……怕是不行了。”
蕭老漢直起痠痛的老腰,抬起眼皮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緩緩開口,“說什麼呢?”
“晦氣。”說完轉身就走了。
蕭老太太手足無措,看著門墩上的幾個孫子,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你們去看你媽最後一眼吧。”
幾個孩子騰地一下站起來,快步朝房間跑去,“媽……”
“老大邊跑邊哭叫。”其他幾個孩子也跟著一起跑進房裡。
“媽,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媽……”
“媽……”
三個孩子趴在母親身上,聲音一浪接過一浪。
“媽,我不要你死,不要。”最小的孩子如今也才三歲。
聽著他那稚嫩的聲音,蕭老婆子更是心裡難受。
她再次拉著兒媳婦的手,傷心道:“果兒啊,你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就睜開眼睛吧。”
果然,在她話說完畢後,翠果緩緩睜眼,在老三的腦袋上摸了又摸,“別哭么兒。”
“媽媽不死,不死哈。”說著看了一眼自家婆婆。
這時蕭老婆子才推著幾個孫子的腦袋出了門。
“果兒啊,我們再試試啊。”她抹了一把眼角繼續打氣,“我們一定可以的啊,等生了媽就去你張嬸子那裡給你買上幾個雞蛋啊。”
翠果兒點點頭,用手緊緊抓著被角兒用盡全身的力氣。
“哇哇哇……哇哇哇……”終於,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整個院子。
這時剛走到院子邊上的蕭老漢對著身旁的男人尷尬的說了句,“楊大夫,我兒媳婦既然生了,那就不用去了。”
這個楊大夫,是村裡的遊方郎中,他也是沒辦法,才想到把他請來。
“啾啾啾……”
“啾啾啾……”
這時好多喜鵲停在兒媳婦的窗臺上,朝裡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媽媽生了,媽媽生了。”這時三歲的蕭家老三又蹦又跳又拍手,一臉喜悅的大喊。
老大斜了他一眼糾正道:“是媽媽把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生了,不是媽媽生了,笨蛋。”
“就是就是,”老二隨即附和。
“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媽媽這下不用死了。”說完又跳了起來。
就在這會兒,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扛著鋤頭走進院子。
聽著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不知是啥表情。
說實話,身為家中頂樑柱的他,並不想要那麼多孩子。
可……
哎!
他重重嘆了口氣,繼續朝屋裡走。
“生的男娃女娃?”男人一進門先睨了老婆翠果一眼,轉頭問自已母親。
“男娃子。”
“以後要好好待你媳婦,這次她差點把命搭上。”
蕭老婆子邊給已經睡著的兒媳婦清理,邊朝兒子說了句。
中年男人點頭,“哦。”
……
“你給他起個名字吧。”這時老太太手底下的活兒已經做完,麻利的用一塊紅布將嬰兒裹住塞進兒子懷裡。
男人看到那巴掌大的小臉兒,皺皺巴巴,跟個小老頭似的孩子,脫口而出,“那就叫建民吧。”
就這樣,這個家裡從此又多了一個孩子——蕭建民。
因為孩子出生引來無數喜鵲,故此一直迷信的蕭老太太和老伴兒,認為這個孩子與眾不同。
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
但隨著老五老六老七的出生,她們漸漸忘了這件事。
看著家中孩子越來越多,幾個大人每天都是愁容滿面。
可又無可奈何。
莊稼人就靠自家那一畝三分地,每年還得交農業稅,人口越多,交的就越多。
愁啊!
可日子還得過。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
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老蕭家日子才好過了。
……
十五年後,蕭建民已經長成一個高大挺拔的大小夥子。
本來就面容清秀的他,種地幹活兒更是有把子力氣。
而且腦子也好使。
村裡那林家么女林晚晚,有事沒事就愛往蕭家跑。
鄰居張嬸兒一見著她,就打趣道:“吆兒,晚晚吶,又來找你小女婿來了?”
這時林晚晚就羞紅了臉,快速跑進屋裡。
“你……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以後不要往我家跑麼?”十五歲的蕭建民瞪著一雙星子般的眼眸,一副厭惡的口吻對林晚晚。
林晚晚也不惱,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杏核眼笑道:“大民哥,我的命是你救得,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又來了又來了……”蕭建民每次一聽這話就鬱悶。
可這救命之恩從何說呢,這還得從他一年前說起。
那一天,十四歲的林晚晚,一個人下學回來,剛走到村口的玉米地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