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罰跪
鍾晚看向院子裡的梔子花，這是她去年種下的，想想她上一輩子，簡直是可笑至極。
鍾晚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卻因著怕皇帝疑心，所以她的婚事便格外小心翼翼，母親為她足足選了三年，這才在16歲的時候嫁入嚴家。
嚴家在京城算是寒門，所以在鍾家人眼中，這算是一門好到不能再好的婚事，可便是這麼一樁婚事使得她家破人亡……
她死的時候，不過40歲，嚴家的孩子足足有13個，皆是她撫養教育長大，可她卻在嚴家躋身朝廷新貴的時候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次子謀劃誣陷鍾家叛亂，三子將證據藏在鍾家，長子帶人將鍾家抄斬……
甚至將她母親活活打死！
其餘的孩子冷眼旁觀，就這麼看著她被次子下毒害死！
即是重來一世，那麼嚴家這些人她通通不會放過！
一連幾日，鍾晚都夢見上一世鍾家被滿門抄斬，她煩躁不安的睜開眼，赫然發現一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正是養在她名下的嚴玉，同時也是害她滿門抄斬的罪魁禍首！
她想也沒想，直接狠狠地一巴掌扇了過去，嚴玉被這一巴掌扇的猝不及防，滿臉的不可置信。
“母親為何這般？”
鍾晚有些怔愣，她抬起手又狠狠的扇了一巴掌，這下對稱了。
嚴玉的小臉迅速腫起，似是驚愕似是疑惑“我做錯了何事，為何母親這般打我？”
她望向嚴玉的臉，這兩巴掌她都用盡了全力，可是這依然難消她心頭之恨！
“你今年6歲，還不知道我為何打你？那你便去祠堂好好跪著吧！”
嚴玉滿臉不可置信，自去年母親進府，別說動手了，就連重話，都沒有說過一次，可今天卻連扇他兩巴掌……
他嘴角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是眼睛卻對上了鍾晚那雙駭人的目光。
嚴玉只能低頭應道“是。”
母親的命令，對他現在來說就是聖旨，不得違背！
鍾晚疲憊的揉了揉額角“吉祥，給我換身衣服。”
待她梳妝打扮好後這才前往祠堂，畢竟就算她不去，老夫人也會派人來喊她過去。
祠堂內
嚴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下首坐著眼眶通紅的嚴玉，周圍圍著一群丫鬟婆子。
看見這些丫鬟婆子，鍾晚心裡冷笑一聲，這些人都是花她鍾晚的嫁妝買來的，現在倒是對嚴老夫人忠心耿耿！
嚴玉起身給鍾晚行禮“母親！”
嚴老夫人開口責怪“玉哥兒是個好的，這麼好的一個孩子，你怎麼忍心打他，還讓他跪祠堂，你看看他被你打的，小臉都腫得老高，大夫說要好幾天才能消下去，這讓他明日如何去書院？”
鍾晚一臉淡然“原來母親是為了這事…玉哥兒，難道你沒告訴祖母我是為何罰你嗎？”
嚴玉低垂著腦袋，悶悶的道“兒子不知為何！”
鍾晚語氣冷淡“母親罰你跪祠堂就是讓你知道自己為何錯了，既然不知道，那你就繼續去跪著！”
嚴老夫人不滿的皺起了眉頭“晚兒，你向來溫和大度，今日是怎麼回事？怎的對待玉兒這般刻薄嚴肅？”
鍾晚冷笑，可不是嘛，她對庶子庶女猶如己出，對小妾姨娘溫婉大方，對內能處理府中大小事務，對外能替嚴懷生結交人脈，撐起嚴家的門楣。
可這些人一直都是怎麼看她的？嚴老夫人和嚴懷生，以及家中庶子庶女，都只是表面上尊重她，實則將她鍾家榨了個乾淨！
那些小妾姨娘哪個不是笑話她一無所處，如今收下了青兒，怕是也在暗地裡嘲諷她……
嚴老夫人嘴裡的溫和大度，不過是她給自己上的枷鎖，如今她即已經知道這家人的面目，那為何還要裝的溫和大度？！
鍾晚閉了閉眼“既如此，如意，你去寶玉院將二少爺最近玩的摺扇取來。”
聽見摺扇二字，嚴老夫人皺了皺眉，既然是摺扇，那便是高雅之物，玉哥兒打小聰明伶俐，喜愛讀書，她實在想不到這摺扇能有何錯處。
很快如意便帶著一箱摺扇回來了。
鍾晚將一把把摺扇開啟，一一擺在嚴老夫人面前，轉頭對著嚴玉道“你自己將這些摺扇上的字讀給祖母聽聽。”
嚴玉臉色瞬間變換，他躊躇開口“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夜半宴歸宮永漏，薛王沉醉壽王醒”
“………”
嚴老夫人雖然不識字，但她丈夫和兒子皆是舉人，她自己又常常自詡書香門第，自然是能夠聽懂的這些含義的，況且這些詩詞她也背誦瞭解過。
她抬手一把奪過這些詩詞，此時她的臉色早已變化“玉哥兒，你為何要將這些摘抄在你的摺扇上！？”
鍾晚冷笑一聲，這樣的話語在嚴懷生的書房裡處處可見，也不知為何就連6歲的嚴玉也會對聖上生出這般的心思……
“玉哥兒，你已記在我的名下，就算是武哥兒比你大，可在外人眼裡已然是嚴府嫡長子，你的所有皆代表嚴家。”
忽的她冷下臉來“你如今摘抄這些詩詞，既以代表你的想法，嚴家的想法，你可知若是傳到聖上耳中，我們嚴家會落到何種境地嗎？”
嚴玉臉色難看“孩兒沒有…”
“你覺得這是你一句沒有就能解釋清楚的嗎？這上面的字跡就是你的，若是被你父親的政敵知曉，你父親輕則貶官抄家，重則全家流放！”
“這不管輕罰還是重罰，都不是你一個外室之子所能承受的起的，嚴家祖上幾代讀書識字，直到你父親這一代便因著你毀了祖宗基業，那你就是我們整個嚴家的罪人！！”
鍾晚深吸一口氣，看起來像是怒其不爭，拿起桌上的摺扇劈頭蓋臉一頓撕。
嚴老夫人癱倒在檀木椅上，似是沒想到後果會這般嚴重！
難怪平時溫和寬容的兒媳會這般怒氣衝衝，不顧她的面子執意要罰玉哥兒，原來是因著這般……
鍾晚垂下眼，其實就算被發現也不會傳到聖上耳朵裡，因為她孃家是文官之首，無人會去和鍾家作對！
而且就她夫君嚴懷生來說，有的是法子將這件事壓下去，只是她當時急著要找一個由頭，這才將此事和盤托出。
鍾晚緩緩開口“我只罰過玉哥兒一次，便鬧到老夫人這裡了，意思是我一個當母親的還不能管教孩子了，
還是說就算玉哥兒在我名下，我也沒有管教的資格了，既如此，那便換成武哥兒吧，我鍾晚沒那個福氣繼續扶養玉哥兒了，恰巧前幾日武哥兒求到我面前……”
鍾晚神情低落，似是被傷到了般。
嚴老夫人立馬急了“晚兒，母親沒有怪你的意思，母親只是有些疑惑罷了”
要是鍾晚不再撫養玉哥兒，那玉哥兒一輩子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庶子，武哥兒雖然也是她的孫子，但到底不如玉哥兒聰明伶俐，日後說不定也不會走上官場……
雖說這不是鍾晚想不要就不要的，但只有鍾晚真心接納，鍾家人才會接納，只有鍾家人接納了，玉哥兒才能在官場上走得更遠！
嚴老夫人轉過身去“玉哥兒，你還愣著幹嘛？趕緊給你的母親道歉！”
嚴玉直接跪下“母親，這次是孩兒的錯，您是孩兒的母親，管教孩兒也是應當的，現在孩兒繼續去挨罰跪著。”
鍾晚滿意的點點頭，這嚴玉從一開始就不服她這個母親，所以剛到祠堂就急匆匆的讓嚴老夫人給他當擋箭牌，直到她將所以罪證擺在他面前，他這才低頭認錯。
鍾晚不得不誇一句，小小年紀便城府了得。
不過也是，如果不是城府深沉，又會念書，也不會18歲便高中狀元，年紀輕輕便一路高升，在她死前，都已經是正三品官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