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鋸嘴葫蘆
床上的魏晴抬起手，她真的看見了陽光欸！
“妮妮啊，你咋還賴床呢？”
“奶奶，我醒了，正要起床。”
魏晴從床上坐起來，迅速換好衣服，她昨晚回的太晚，答應奶奶今天早起幫她去把葡萄園的葡萄摘了拿去鎮子上賣。
“你快點吧，你一會先把我剛摘的葡萄送給你二嬸子去。記住，嘴巴甜一點哩！”
“知……知道了！”
她甫一出門，便見奶奶已從三輪車上卸下四筐葡萄。
看著顆顆烏黑的葡萄，猶如黑曜石般晶瑩，上面蒙著一層白霜，恰似美人臉上的薄紗，晨間的露珠，似珍珠般點綴其上，使這些葡萄看上去愈發誘人。
這是今年她去農科院張爺爺那裡新學的種植技術種出的早熟品種的葡萄。
這時節，應當能賣個好價錢。
“奶奶，賣掉葡萄園的葡萄，我讀高中的學費……能湊夠的，不用再去二嬸子那裡……借錢。”
“你說的輕巧，賣葡萄的錢都給你去讀書了，我拿啥錢再給你爸討媳婦。”奶奶辛勞了一輩子，嗓門大，脾氣也大。
自從得知她媽媽二婚以後，每次找到機會就在魏晴面前說她媽媽的不是“你媽心狠，拍拍屁股走人了，嫁了個有錢男人不要你，你看看你爸多可憐，拖著你這麼個油瓶，哪個女人願意嫁他！”
每當此時，魏晴都會閉上嘴，乖乖等奶奶罵完，她知道奶奶養她已經很辛苦。
她告訴自已，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別愣著了，還不快去給你二嬸子把葡萄送去。”
\"哦，好。”
她抱起一筐葡萄往外走，奶奶跟著出來，認真叮囑她“別忘了跟你二嬸子說說，讓她給你借點錢讀高中。”
“我……”
“你什麼你，借不到錢，你就是考上了也別想去讀。女兒家讀那麼多書幹嘛？還不如學你如芬姐，早點出去打工，你沒看見嗎，過年那陣子，如芬帶了多少好東西回來，奶都替你問過了，她那個廠子初中畢業的也要。能掙不少錢呢！”
“奶奶，我……我要讀書……”魏晴急的臉紅，還是堅定的說出自已的想法。
“讀書，讀書，就知道讀書，也不看看你家是什麼情況，你媽跑了，你爸……”
魏晴抱著葡萄加快腳步，身後奶奶又將罵她媽媽的話說了一遍。
她覺得，她奶奶有時候很像課本里學的那個“祥林嫂”，總是喜歡將一些話翻來覆去的說個沒完。
魏晴揹著葡萄走過那片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清晨的風帶著成熟稻穗的香氣，耳邊細微的沙沙聲，再過半個月，就能收割稻穀了。
她抬頭望向山上的梯田，山下成片的水田都是車子集中收割，可山上的梯田只能人工，那就是她賺錢的好機會。
只要她能趁暑假賺到3000塊錢，她就能讀高中了。
她從衣服的隔層掏出一個被疊的小小的厚厚的黑色塑膠袋，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開啟，裡面是一疊紙幣，有5角的，有1塊的，有5塊的，最大面額是20。
這段時間她靠撿廢品賣了329塊錢，成人割稻穀一天200，她去可以只要150一天，這樣十天就有1500，到時候再接插秧的活，還能再掙一點錢哩。
陽光灑落在金色地的稻田裡，此刻，她眼裡這些不是稻穀，而是閃著金光的金子，看到這場景，她的心情格外舒暢。
眼看就要到二嬸子家，魏晴的腳步變得遲疑。
“喲，這不是那個撿破爛的小破爛王嗎？”
欸，她在心裡嘆口氣。
最不想撞見的人，還是被她撞見了。
“小菲，這誰啊？”
攔住她道兒的是鄭曉菲，這個女孩從小學一年級就跟她同班，一直到初中，不知道是不是兩人八字不合，見面鄭曉菲總是喜歡欺負她。
好不容易熬到中考結束，她想著兩人以後應該沒有什麼機會見面。
直到她二叔娶了二嬸，她二嬸的侄女就是鄭曉菲。
“她是誰，她在我們學校可有名了，不過你是市裡的，不知道她不奇怪。”鄭曉菲穿著小碎花連衣裙，扎著一個高高的馬尾，很時髦很好看。
她身後站著一個男生，看他穿的衣服鞋子就不像是小鎮上的人。
魏晴對他來自哪裡沒有興趣，更不想跟鄭曉菲糾纏，就像李老師說的，要將所有欺負她的人當成瓦礫，將自已當成美玉。
美玉不與瓦礫相爭。
她避開二人，她二叔家就在眼前，只要放下葡萄，馬上離開就可以了。
“她是個啞巴嗎？”
“什麼啞巴，她就這個鬼德行，從小就這樣，別人跟她說話，她都是一副聽不見的鬼樣子，我最討厭她了，沒禮貌……”鄭曉菲毫不掩藏對她的厭惡，故意壓低些音量，但又能讓人都聽見的聲音說“而且啊，她很髒的！”
魏晴咬住嘴唇，暗暗告訴自已，別聽，別看，別理。
“小菲，你這也太……她也就是穿的稍微破舊了些……”男生一臉愕然，顯然他並不瞭解兩人之間的矛盾。
“你到底是誰的男朋友！”鄭曉菲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幾步跑上前抓住魏晴的手狠狠將她推倒在地。
揹簍裡的葡萄全散落出來，鄭曉菲見了還不解氣，直接用腳將葡萄全部碾碎。
魏晴伸手去撿，卻被鄭曉菲一腳踩在手背上。
“啊……”
男生見鬧得實在不像樣，衝過來阻止鄭曉菲“算了算了，你不是要去吃雞蛋餅嗎？走啊，我給你買。”
“呸，誰稀罕！”鄭曉菲的怒氣還未消，“瞧瞧，魏晴，你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裝柔弱給誰看呢！呸，不要臉！看見男人就要勾搭，你跟你媽一樣，天生的狐狸精！”
鄭曉菲腳下使出全身的力氣，將魏晴的手踩破皮才彷彿消了氣。
望著只會哭的魏晴，鄭曉菲連繼續欺負她的慾望都沒有，“大早上的，真晦氣。吳勇，你不是憐香惜玉嗎，我告訴你，這個人一人能背比你人還高的柴火垛子，呵，飯量也大，人家用盆吃飯的，嘁！輪得著你來護？”
鄭曉菲抓起魏晴的頭髮，魏晴吃痛，只能順著她的方向抬起頭，卻被鄭曉菲一口痰吐在臉上“你看，她明明那麼大的力氣，面對我這樣的，她都不還手，為的就是顯現出來她多可憐。好讓男生都來保護她，我呸！”
鄭曉菲又將她一推，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就這麼走了。
那叫吳勇的男生心裡有不忍，卻不敢再惹鄭曉菲生氣，跟著追了出去。
兩人走後，魏晴一邊哭一邊將地上還沒被踩壞的葡萄撿起來。
她二嬸聽見動靜出來，就看見魏晴被鄭曉菲吐口水的一幕。
“你又惹她幹什麼！”
魏晴低著頭，悶不吭聲。
“哎，我哥哥嫂嫂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的很，平時在家裡我都不能說一句，你下次見到她就躲遠一點。”
魏晴點點頭。
二嬸從褲兜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這錢你拿回去給你奶，就說葡萄很好吃，謝謝她！過陣子地裡不忙了，我就回去看她。”
魏晴接過錢，乖巧地點點頭，她將揹簍放下，起身往回走。
背後她二嬸嘆息地說“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養成一副鋸嘴葫蘆的樣子。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