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懷愧疚
往生堂，是璃月這個國家主持葬禮的一個組織，歷史悠久，至今已經傳承了七十多輩人了。
而今日，往生堂內不同於往常，堂內堂外都瀰漫著悲傷。
門外，有兩個司儀正在對話。
“唉！想不到堂主他老人家，居然就這樣……唉！只能說善人不長命啊！”
“是啊！而且堂主臨終前似乎也未指認誰來作為他的繼承人，這事可不能拖啊！”
“也不知道客卿們有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
這時，一男子扛著包裹跑了過來，完全無視了守在門口的兩位司儀。
其中一人立刻反應了過來，正要上前阻止對方擾亂堂內的秩序時，被身旁的同伴拉住了！
“你幹什麼！你沒看見那傢伙無視咱們就衝進去了麼？擾亂了堂主的引渡儀式怎麼辦！”
而他的同伴卻是說道：
“你個笨蛋！你難道沒聽說過嗎？”
“聽說什麼？”
“哎呀！差點忘了你是後面才來的了！我和你說，堂主曾有一子，幼時便十分的聰慧，僅有十歲便已熟讀堂內所有儀式，並且有一次堂主考驗他時，那孩子也幾乎完美的透過了考驗！不僅是堂主，連平日裡很喜歡挑毛病的客卿們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厲害！可……我來往生堂任職這麼多年，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啊！”
對此，對方嘆了口氣說道：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之後有時間我再詳細告訴你，現在我先簡單和你說一下！就是後面那孩子突然對外面很感興趣，說要成為冒險家！而且不說客卿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就連和氣的堂主也難得的生了氣。那段時間，堂主和那孩子三天吵五次，最後那孩子就偷偷溜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啊！那堂主豈不是很傷心嗎？”
“雖然沒有見過，但自已的孩子就這樣離開，想必無論是哪個父母都會感到傷心吧！”
“原來如此……可……你說的這些和剛剛那人有關係嗎？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見同伴點頭，那司儀不敢置信的捂嘴道：
“這……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好啦！那也是客卿們頭疼的事，我們就好好看好大門就行了！”
…………
堂內。
客卿們正列做兩排站著時，大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
來者看著主位的黑白相片，愣住了，隨後猛然跪下，淚水滑過臉頰。
“老爺子！！！！！”
…………
傍晚，一客卿來到大堂，見正在守靈的白曉晨……不！應該叫他胡曉晨！
“曉晨，你……還好嗎？”
聞言，胡曉晨扭頭看向對方，勉強的笑道：
“是李壹客卿啊！天色已晚，您也年事已高，還是早點休息為好！”
李壹搖頭笑了兩聲，在胡曉晨身邊坐下，說道：
“你也不要太過於悲傷，堂主臨走前曾囑託我向你說，讓你不要太過於在意，你這麼多年出門在外，他並不怪你，也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堂內，也能理解你，再加上這些年你也時常來信，你雖不在他身邊，但他也並不感到孤獨，甚至會期待你下一次信件寄過來時會帶來怎樣的故事。”
聞言，胡曉晨並沒有接話，只是埋頭不做聲。
見胡曉晨這番模樣，李壹嘆了口氣，然後看著靈堂說道：
“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為老爺子守靈，然後親自為他抬棺入葬……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再離開。”
“唉！”
聞言，李壹長嘆一口氣，說道：
“我相信，以你的聰慧，你已經明白我想要說些什麼了！曉晨！往生堂不能沒有主心骨！其他的後輩都不如你優秀！你……”
“夠了李叔……請你尊重我的想法。”
聞言，李壹也只好不再說些什麼，起身嘆氣，只是臨走時依舊說道：
“曉晨，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畢竟你還要在往生堂待上這麼一段時間，慢慢來也是可以的。”
但胡曉晨並沒有回應他，見此，李壹也不好繼續說下去，只能搖著頭失望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胡曉晨將儀式全部攬在身上，為老堂主送行。
胡曉晨行事果斷明確，並且效率極高，安排給司儀的內容也很是合理，客卿長老們見到都無一不是發自內心的讚揚，同時也明裡暗裡的試探胡曉晨的態度，只是令他們失望的是，胡曉晨的想法始終不曾有絲毫改變。
將老堂主埋葬後，當晚，胡曉晨便收拾東西準備明日離開了。
將隨身物品準備好後，白曉晨透過窗戶看著天上的圓月，一縷惆悵浮現在他的心上。
“老爺子，既然你理解我的話，就請不要怪我撒手離去吧！畢竟，我也有任務在身！我這半生所為雖有違孝道，但……唉！”
白曉晨來到床前躺了下去，腦海裡回憶多年前自已與老堂主的對話。
…………
“曉晨呀~來來來！我問你幾個問題！”
“唉！老爺子！你就能不能別煩我了？沒見我在忙嗎？”
“瞧你這話說的！我怕可是你的老子！老子還不能管管兒子了？”
“能管自然是能管的！只是你每次問我的問題無一例外都是那幾個，就算讓我動手實操，我也能夠滴水不漏的完成！所以你就不能換幾個問題嗎？”
“我這不是擔心你以後繼承我這位置嗎？畢竟身為往生堂的堂主，每一次葬禮禮儀都不能有半分疏忽！”
“且不提我一開始就明著告訴你我對往生堂這位置沒興趣，再說，你就不能多注意一下你自已的身體嗎？瞧你這副模樣，明明只是四十多歲，都已經滿頭白髮，一眼看過去都是爺爺輩的人物了！”
“你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嫌棄我老了！罷了罷了……要是因為你這幾句話生氣，你從小到大的那些頂嘴早就把我氣死了！”
“放心！等我成為了冒險家，你耳朵就清淨了！也不會聽到我這些“不孝”之言了！嘿嘿！”
“……”
“怎麼了老頭子？”
“你……當真想清楚了？曉晨。”
“嗯……我一直有一個心願，我要去把它完成，老頭子你放心吧！只要我一搞定，我就回來繼承你的位置，讓你享個清閒！”
“哼！誰知道你小子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傢伙說得有幾分是真！”
“嘿嘿！”
“還好意思笑！不過……也罷！既然你不喜歡，當父親的又豈能強迫你？你只要出去後別給我亂搞事就行！”
“哎？奇了怪了？老頭子你這話說的是同意了？”
“那不然呢？和你吵了快一星期了，該說的都說完了！既然你仍然要一意孤行，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真像前幾天說的那樣打斷你的狗腿吧！”
“說不定就算打斷了我也要爬著出去，嘿嘿！”
“我的這個暴脾氣！你小子會說點好話不？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哎哎哎！老頭子饒命！饒命！”
“這還差不多！你小子可要記住了，甭管你小子翅膀有多硬，你老子終究是你老子！客卿、長老那邊我來搞定，你小子可要記得你的承諾啊！只要把你的事搞定，就趕緊給老子滾回來繼承堂主之位！”
“明白明白！”
…………
往日之景仍歷歷在目，似乎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抱歉老頭子，讓你是失望了！我這麼多年不僅連一點情報都沒有找到，甚至還沒能見到你最後一面……”
胡曉晨心情很是沉悶，儘管他知道自已其實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但是這個老頭子對自已卻是極好！這也讓他對其很是親近。
只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已的身份！他終究只是路過之人！時間的旅行者！他還需要完成任務回去！在那邊亦有自已的親人。
想到這，白曉晨的心裡輕鬆了些許，儘管這不過是一種自我欺騙，一種逃避，但是很多時候必須做出取捨！
就在胡曉晨打算躺下睡去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心懷疑惑的開了門，胡曉晨看著眼前神情焦急的司儀，詢問道：
“司儀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對方聞言焦急的說道：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曉晨少爺！只是我家小姐不見了！我想問問你是否見過她？”
“你家小姐？是誰？”
“哦！忘記說了！我家小姐今年才十三歲！桃花瞳，一頭栗色頭髮，性格有些古靈精怪，是當初堂主收養的一個孩子。”
聞言，胡曉晨也回想起老頭子曾在信中說收養了一個女孩子，對方父母是胡氏家族的一個分支，但卻命不好英年早逝，後來親戚託他收養了那孩子，取名為桃！老頭子還讓他回來看看這個“妹妹”。
思考了一會，胡曉晨說道：
“我雖然沒有看到她，但你能說說你家小姐平日裡去過哪些地方嗎？”
“抱歉曉晨少爺！小姐她平日裡在的地方我都找過了，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如今你堂主離世，小姐這段時間本來就情緒低落，不願意和我們交流，如今我真的很擔心她！”
胡曉晨腦海裡回想了一會老頭子曾在信中告訴他關於胡桃的訊息，然後說道：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去哪裡了！你放心！我會找到她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麻煩你了曉晨少爺！”
…………
從無妄坡一直向前，便能到達“邊界”，這是生與死的分割線，是由往生堂世代管理著的秘密。
越過不停身周的孤魂野鬼，胡曉晨看到遠處坐在一塊石頭上的的少女，心裡想道：
“看來我猜對了！”
…………
“臭小子！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那妹妹和你一樣，都聰明絕頂！關於堂裡的許多大小事宜她都已經學會了！我甚至從她身上看到了你小子的影子！要不是因為她過於古靈精怪，我還以為是你回來了！”
“今天我帶她去無妄坡了，教她一些生死之道，帶她熟悉一下“邊界”……哼！你小子再不趕緊回來就不用回來了，我有你妹妹就夠了！”
…………
走到少女身旁，白曉晨開口道：
“胡桃，你在這裡幹什麼？”
聞言，少女抬頭，可愛的桃花眸子盯著胡曉晨，有些驚訝的說道：
“呀！我認識你！你是這段時間替爺爺主持葬禮的哥哥！謝謝你呀~不然靠我的話，我還擔心不能讓爺爺體面的離開呢~”
看著對方，胡曉晨有些疑惑地說道：
“嗯？你的意思是？”
“沒錯！”
胡桃笑嘻嘻的看著胡曉晨，臉上露出陽光的笑容。
“如果哥哥沒有來的話，就由我來為爺爺主持葬禮！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在爺爺身邊這麼長時間也是學會了許多東西的！”
胡曉晨沒有說話，而胡桃也不在意，繼續低頭說道：
“我要給爺爺辦最大的！最棒的葬禮！以此來報答爺爺！是不是很大膽的想法？辦一個最大的！最棒的葬禮！”
“不僅如此！我還要拉著全璃月的大家一起來參加，一起來給爺爺送行！你說……這樣……爺爺會不會……很……高……興……”
胡桃話語突然停了下來，身體顫抖哽咽。
但很快，胡桃就緩和了情緒，然後用手抹掉眼淚，看著胡曉晨說道：
“不好意思，剛才……有些情緒激動了……”
胡桃呡著嘴唇，聳了聳肩，眼神不停的躲閃，然後伸手捂住臉埋下頭。
“啊……不好意思啊……剛剛有沙子被風吹進眼睛裡了……我緩一緩……沒事的……”
看著眼前的埋頭哽咽的少女，胡曉晨默不作聲，來到對方身邊坐下，伸出手輕輕的拍著對方的後背，沒有說話。
漸漸的，胡桃傳來了小聲的啜泣聲，身體也在不停的抽動。
胡曉晨明白這孩子此時的心理，同時也為這孩子感到悲傷。
壓抑著自已不要哭出來，想必，也是為了逃避現實吧！
當她真正的哭出聲的時候，豈不是代表著在自已心中，爺爺的確是真正的逝去了呢？
良久，胡桃才緩和過來，抬起頭看著遠方，任由遠方的微風吹拂臉頰。
“好了！沙子從眼睛裡出來了！”
胡桃笑著看向胡曉晨，臉上滿是笑容，但佈滿血絲的雙眼卻映入眼簾，因此，眼前的笑容對胡曉晨而言是比哭泣更加刺痛他的內心。
就這樣，胡曉晨陪在胡桃身邊坐著，不發一言。
良久，胡曉晨才說道：
“你在這裡，是在等老頭子嗎？”
“你是說爺爺嗎？啊~你好奇怪啊，我還沒有聽過有人用這樣的稱呼來說他呢！”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在等爺爺！爺爺曾說過，這裡是生死的交界！每一個逝去的人，都會來到這裡，我相信，我一定能夠在這裡見到爺爺的！”
“是嗎……那……介意我和你一起嗎？”
“哎？為什麼？”
“因為，我也想見他一面，我也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是嗎？那我們一起等吧！”
看著臉上滿懷笑意的胡桃，胡曉晨微微一笑：
“好啊！只不過這樣傻傻的坐著等未免有些太無聊了，我們來聊天吧！”
“嗯……聊什麼呢？”
“呵呵~你想我說說你和老頭子的日常，而我，則和你說說我在外面遇到的有趣的事，怎麼樣？”
“好啊好啊！我和爺爺的故事可是有好多~好多~你的故事真的夠交換嗎？”
“放心，這是公平交易！”
“好耶！那我先說！我曾經在爺爺工作的時候，偷偷的把他的帽子拿走了，那一天，爺爺找了好久，好幾次都要被他發現了！不過本姑娘的聰明才智可是無與倫比的！爺爺終究還是沒找到，晚上我重新放回他桌子上時，他還疑惑的問我有沒有看見是誰拿著帽子進來的！”
聞言，恍惚間，胡曉晨看見了一張已滿是皺紋，但卻無比慈祥的臉，明明已經看透了一切，但依舊笑盈盈的用疑惑的腔調說道：
“奇怪？小桃啊~你有沒有看見是誰拿了爺爺的帽子進來的呢？”
胡曉晨低下頭，淚水不自覺地滑過臉頰，想起了當初，老頭子也曾這樣對自已，甚至因為自已不同於其他孩子那樣天真，還會故意來挑逗自已玩耍。
現在回想起來，胡曉晨竟然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為了任務離去，而沒有決定留下來陪伴這個已經白髮蒼蒼且有些駝背的老頭。
而胡桃自然也沒有注意到胡曉晨的異樣，而是興致勃勃地看著星空繼續說道：
“還有還有！有一次我趁他睡著偷偷拔了他幾根鬍子……”
見已經沉浸在回憶中的胡桃，胡曉晨神情溫柔的看著對方，靜靜的聆聽著，似乎……
也在將自已代入這些故事中一樣……
一個小庭院，一個綠意盎然的柏樹，一張小石桌，一個搖椅，一個手拿蒲扇乘涼的老頭子，一個滿臉天真笑容的少女，一個任由少女折騰自已頭髮哭笑不得的男子……
就像夢一樣……或者說……
已經是夢裡了……
胡曉晨就這樣聽著胡桃不停的講述，不知過了多久，胡桃這才昏昏欲睡的停了下來。
“還有……還有……”
“好了，就這樣吧，你累了~好好睡上一覺吧。”
“我……我才沒有……”
胡曉晨將對方的頭放到自已腿上，沒過多久，胡桃的呼吸便變得均勻了起來，沉沉地睡去。
胡曉晨將自已的外衣脫下，披到對方身上，看著對方臉上的淚痕，呢喃道：
“老頭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儘管知道這是原劇情裡一定會發生的，但此時此刻胡曉晨還是很難發自內心的撇開所有的關係。
這時，迎面走來了一位老婦人，老夫人見胡曉晨和熟睡的胡桃，笑道：
“呵呵~這丫頭的頑固模樣，倒是像極了老胡頭，只可惜你們是見不到他了的！往生堂歷代堂主皆不會再次徘徊，祖祖輩輩都是活得坦率，走得坦然，回去吧孩子們！”
不等胡曉晨開口詢問對方身份，老婦人便已走向邊界深處。
看著老婦人離開的方向，胡曉晨朝前一拜，他深知此人定不簡單，說不定是哪位仙家前來。
隨後，胡曉晨將老婦人的話語寫在紙條上放入胡桃懷中，隨後將其背起，離開“邊界”，回到往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