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幸將圖紙遞給謝居淡淡道:“這媒介我幫得了你,但是炸藥呢?受朝堂掌控,沒有工部手令如何取得?況且此前在姜州,我早已請謝相將洪安壩恐塌一事上報朝堂,至今已有月餘,一點聲響都沒有,你猜陛下是不知還是不管?”

謝居接過圖紙,低下頭,肩膀耷拉,儘管不相信,但這詭譎朝堂不是他能插足的。

“朝堂六部世家掌控,陛下知不知,取決於六部想不想讓陛下知。”

謝居驟然睜大了雙眼,若六部官員執意隱瞞陛下那必然會殺人滅口,而父親是除他們之外的人!今早父親入宮遲遲不歸,真的是留宿宮中了嗎?!

“姜州洪澇,賑災糧餉遲遲不到,姜州百姓易子而食,你覺得六部之內戶部歷年上漲的稅收都入了誰的囊中,西北草原胡人年年進犯,大安邊境守軍次次損失慘重,你覺得兵部的兵器都補給了嗎?”

江幸的話好似一盆冷水潑得謝居渾身一涼。

謝居放下圖紙就往門外走,江幸攔住他:“你去哪?”

“入宮。”

“只怕你連府門都出不去。”

果然,謝居剛出府門便察覺四周不對,街邊的水果攤主坐在車旁,不叫賣反而目光時有時無的掃過謝府,邊上的茶水鋪上,坐著幾桌男子 ,身上沒有幹活後的疲憊,只是餘光偷瞄著在府門口處的謝居。

謝居只得退回府內,心緒好似麻繩捆成一團,江幸坐在前廳的亭子內喝茶,語氣平淡:“不必擔心,謝相久經朝堂,這點事還不至於應付不了,再者,洪安壩塌陷,大安境內無人倖免,六部之人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態變得更糟,給他們一點時間,你只要派遣府中侍衛將我剛剛畫的圖紙暗中送與那工部尚書徐勇,他自會處理好洪安壩。”

謝居聽聞後鬆了口氣,但緊皺的眉還是沒有鬆開:“就算洪安壩事了,那姜州災民呢?賑災糧餉關係千萬人的性命,戶部貪汙大臣怎會將吃去的民脂民膏吐出來?”

“今日我在杏陽齋得的銀子送去了城郊,那有姜州的人接應,應該能抵上一陣子。”

江幸站起來眼底有些疲憊,便往白福苑走去。“時辰不早了,在下先回了。”

望著江幸即將離開的背影,他“嘭”一聲跪在地上

“江先生!”謝居自江幸入府以來,從來只叫他“江小先生”,江幸疑惑的轉過頭來:“世子這是做什麼?”

“求先生教我!”謝居在地上重重一磕!之前在那杏陽齋不費吹灰之力破局,到剛剛江幸只聽他一番話便可將洪安壩之患解決,如此曠世之人來做他謝居的先生,還有何不願?

“世子想學,在下自當盡力。”江幸走過來,隻手扶起他。

此時陽光打在江幸的身上,十三歲的謝居仰頭看著他,好似看著神明,在他身旁,什麼都不用怕,因為他會處理好一切。

“世子與在下不過差了三歲,日後不必行此大禮了。”江幸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小的少年面上還帶著孩童的稚嫩,本以為這謝居只是個紈絝,今日一看倒也不錯。

白福苑。

夜墨染上天際。

江幸扯下發帶,墨色青絲披肩而下,抬手褪去掛在身上的白袍,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中,素日的偽裝驟然塌陷,誰曾想謝府剛請來的少年先生竟是個女子!

她坐進浴桶,水珠順著纖細如玉的脖頸滑落。

閉著眸子腦中思索著,京都暗流湧動,皇帝不理朝政,整日頒設嚴苛酷刑;朝中六部官員各懷鬼胎;太子荒唐淫逸,日日沉淪於那東宮之內;今日得見公主又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主。

京城之外,早已是民不聊生,這天下,汝當何為?當何為?當何為?……

翌日。

謝相平安歸來,謝居眼下一抹暗灰,只請了安便回房睡了連國子監都沒去。

謝相讓人去請江幸來前廳議事。

“昨日本相剛入宮便有人湊近耳語,脅本相不得向陛下據實相告,面見陛下時,陛下對姜州之亂也無甚在意,只是怕本相在姜州自立為王,才如此急切的下旨召回吧!”

謝相搖了搖頭,沉沉的嘆了口氣:“這天下,遲早要敗在蕭氏之手。”

江幸早料到會如此,面上沒有波瀾:“謝相莫急,在下已讓人將阻止洪安壩塌陷的法子暗中遞與那工部徐勇了。”

“嗯。”謝相聽聞,心底也放下了一塊大石,洪安壩絕不能塌 !

“對了,過兩日,那戶部尚書府裡要開賞花宴,你若有空,可與天賜一道去逛逛。”謝相道

“好,我與世子一道去。”江幸說完起身告退。

兩日後。

尚書府。

“江先生,我們來林府的賞花宴作甚,此等婦人辦的宴最是無趣。”謝居慵懶的倚靠在馬車上,雙腿交疊著。

江幸用扇子輕輕一敲他的膝蓋:“坐好,君子有狀。”

謝居放下腿,笑著撓了撓腦袋:“知道了。”

“先生,世子,到了。”馬伕停穩馬車,掀開車簾。

謝居先江幸一步跳下馬車,轉身伸手欲扶她,江幸直接跨下車板,謝居也不惱,只是伸回手跟在她身後。

在門口將請柬給了侍衛便將他們迎了進去。

“謝世子到。”

宴席間眾人紛紛側目,謝相前些時日剛平姜州之亂,此時正得聖上心意,有心攀附之人已圍了上來。

江幸坐在空席間閉著眸子,與一旁的喧鬧格格不入。

“喲,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好生漂亮!”清朗的嗓音從遠處傳來,那人身著勁裝,一席長髮用冠高高束起,腰間玄色蹀躞帶勾勒出屬於少年人完美精瘦的腰線,十八歲的鮮衣怒馬少年郎任誰見了不側目一眼。

江幸感覺眼前的陽光似被遮擋,睜開眼只見一張臉湊的極近,那人一雙劍眉星目,薄唇微微上揚,正半彎著腰湊近了看她。

那人見江幸睜開了眼,耳根微微紅了,伸直了腰,淡笑道:“在下尉遲衍。”

江幸頷首,清冷的眸子好似沒有溫度:“在下江幸。”

“江幸,這名好聽,日後若有閒暇可來虎威大營找我,帶你去看星星。”尉遲衍眸裡笑意更甚,仿若眼前之人乃是稀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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