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如火,乾旱的不僅是土地,還有人心。

小暑打算放棄;白鷺已經放棄了。忙碌並不可怕,都是可憐人,誰又沒忙過呢?

但是播種的種子並沒有冒芽,剝開土壤,乾乾的一層;再深挖,又是乾乾的一層。原來辛苦澆灌的水,早就不知所蹤了。而辛苦換來的種子卻乾癟的躺在土裡,再沒有任何生機。

柳安、穀雨頹然的倒在地上,四仰八叉,仰面朝天。火紅的太陽射的人睜不開眼,空氣燥熱讓呼吸都是一種痛苦。

“怎麼辦?怎麼辦?人力灌溉終有窮盡呀”柳安拍打著乾旱的土地,揚起一股股灰塵。

白鷺踢了柳安一腳道“死鬼,農民都是靠天賞飯,既然老天爺不讓咱吃飯,那就不吃吧。又不是沒外出要過飯”

“我既然回來了,肯定不會在走了”柳安鼓勵自已道“總會有辦法的”

“沒辦法了,我都快累死了。”小暑不滿道

“你們聽說了嗎,最近縣裡出了個大俠。每到深夜,就往人家窗戶裡扔銀子。”柳安轉移話題道“有這樣的好人幫忙,我們還鬥不過老天。”

“切,好像人家給你銀子似的”霜降嘲諷了一句

“還真讓你說對了。那位大俠確實給咱留下了一點銀子,雖然只有不足二兩。但總能幫我們再抗上幾個月的”柳安笑嘻嘻道

“你竟然藏私房錢”白鷺又踢了一腳道“男人有錢就變壞,快拿出來。我要和霜降好好籌劃一下,爭取多抗些日子。”

“我怕惹事,就把銀子藏在柳樹枝頭鳥巢中了。銀子可以用,但過了風頭再說。我們還是打魚捕獵過日子吧”

白鷺又踢了一腳道“想當年,我那頓不是三五八盤,銀盃清酒。老孃心情不好,直接掀了桌子;但自從跟了你,這肚子就沒飽過”

“是是,你們都受苦了。可我又沒捆著你們,想走你就走呀”柳安懶散的說道

白鷺的眼淚滾滾而下,漲漲的紅臉,嘟噥的嘴唇,很要說些什麼,卻終是什麼也沒說。跺了跺腳,跑了開去。

“安哥哥,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白鷺姐姐就是故意氣你的,你還這樣”說完,無奈的看了一眼柳安,就朝著白鷺追去

是夜 湖邊 篝火火紅,魚肉飄香。

柳安在河水中盡情的撒著歡。這彷彿養成了習慣,白日耕種,夜晚洗澡。也只有在洗澡的時候,他繃緊的肌肉才會鬆弛下來,他才能安靜的思考:周邊的人和事。

白鷺真生氣了。晚飯都沒和他一起吃。可他覺得,他真沒有對不起她;但秉持過往不問的原則,他又不能去打聽。原來錦衣玉食的小姐怎麼變成了賭徒的籌碼。

他不好賭,但老頭說“技多不壓身,終歸會有用”又說“小賭怡情,大賭識人”所以他不得不學。當然,這是給自已找的理由。但實際上,他學東西從來不需要理由。只要老頭興致一起,他就要學。畢竟,他打不過老頭,也躲不開老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天賦不高,終究沒有老頭子出神入化的能力。但一般的賭徒,卻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贏了。贏的酣暢淋漓。桌上銀子,田產房契,最終是白鷺,他都贏了過來。他能清晰記得那人失落又陰狠的眼神,還有腰間的牌子,冰冷的刀。

他對那個賭徒說“銀子、田產、女人,我只要一個;你選。”

賭徒緊繃的手鬆了下去“兄弟,有眼力,好風格。銀子有主,田產養家,我厚顏收回了。若他日有緣,京都洛陽,我一定請你喝酒”

身邊帶個女人,終是不便。但白鷺說“我不過就是個玩物,既然輸給了你,就只能跟你了”

於是,白鷺留下了。

她是個好女孩,一個好妹子。縱然他有時候嬌羞,有時候放肆,有時候小性子,但他一直視他為妹子。對於妹子,沒有性別的區分。但對於妹子,他得關心她的情緒。

所以,他打算哄哄她。他向河中深處游去,抓條大魚或者王八烏龜。

小暑前來接他,叫了好幾聲,柳安抓著王八,緩緩遊了過來。王八很瘦,很小,不夠幾人吃的。小暑道“安哥哥,這麼半天你就抓了只王八?”

“篝火旁不是烤了些魚”柳安大咧咧的道

“魚,那裡有魚。魚香倒是有”小暑眨著小眼睛緊緊盯著柳安道“你竟然偷吃魚。難怪白姐姐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柳安一臉懵,仔細的看了看現場,又查了查蹤跡疑惑道“我弄了好幾條呢。怎麼都沒了。這也沒有野獸的痕跡呀。真是怪了”

“哼,我回去告訴白姐姐”說著搶過王八,往家疾步跑去。鍋可以讓柳哥哥扛,但肉一定要大家吃。何況這是王八,好久沒有吃王八肉了!

次日清晨,一股濃濃的野豬王八肉香飄入柳安的夢中。他猛地坐起,嗅著鼻子,疾步走了過去。可只有四個碗,四個已經分好的碗,鍋裡的湯和肉都已經入了碗,除了香氣一點殘渣都沒留。

肚子咕咕的叫了,“我餓了?”柳安委屈的看著白鷺

白鷺沒有理他,只是對著院中的老黃牛道“耕不了地,出不了糧,那天我非把你宰了吃肉”黃牛哞哞的叫了兩聲,似是抗議。

白鷺拿出大刀“讓你又惹老孃生氣”做勢要砍;黃牛忙低著頭躲進大樹背面,只是不安的尾巴對著白鷺上下抽著,噗嗤,一股牛糞噴了出來。

小暑想笑,剛笑到一半,白鷺的刀就閃著寒光進了屋子,嚇得小暑立即收了聲音,低下了頭,王八豬肉湯很香,但量太少,所以他不顧熱氣,一口吞了下去。

柳安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

穀雨起身,拿碗要勻。卻聽白鷺道“明天做三晚就好了”

穀雨吃了一驚,縱然他知道誰是家主,但他更知道生氣的女人不能惹。於是迅速蹲下,趕緊吃了起來。再也不敢想分一些給柳安的事。

解釋不清,就不解釋唄。柳安拿起水瓢,咕咚咚的喝了一瓢“好香,咱飽了”接著做了個鬼臉,拿起鋤頭,牽著黃牛,又向地裡走去。

黃牛不滿的叫了兩聲。這天氣太熱,綠草太少,起的太早,耕地太累,他,他也瘦了。只可惜,他無法抗議。否則,他的怒氣絕不會比白鷺小!

是夜 星空璀璨

柳安一如既往在河中暢遊,今天他更加努力,他仔細的數了,他抓了六條魚,兩大四小。他想在抓幾條。可是河水有靈,上面捕,下面捉,從死神口中逃出來的魚早就精了。稍有動靜,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累了也餓了,暖暖的篝火旁,緩緩響起呼嚕聲。白光一閃,他來到一間廚房。廚房並不精緻,茅草屋,土灶臺。灶臺前,煙氣蒸騰。一農家婦女揭開蒸屜,大聲叫著“小安,快來。媽媽給你蒸了最喜歡吃的窩窩頭。裡面還加了蜂蜜。”

他迅速的跑過來,卻不慎跌倒,帥氣的臉扎進水坑中。好涼呀,他抹把臉,睜開眼,小暑憂慮的目光靜靜的看著他。

“安哥哥,你病了嗎?”

“沒有,我挺好”他心中黯然,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看到媽媽,吃到那摻著蜂蜜的窩窩頭了。

“你不好,你從來沒偷過懶。”

“我沒偷懶,我抓了六條魚,四大兩小”說著一摸,空的。他爬起來仔細找著,我的魚呢?

“你是沒偷懶,你是得了幻想症。我要告訴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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