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白鷺散去愁眉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她取過碗,碗裡的肉湯微微冒著熱氣。她挖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柳安嘴邊。
香氣襲來,肚子不自覺的叫了一聲。本性使然,柳安大嘴一張,恨不得把勺子都吞了進去。
白鷺微微一笑“餓死鬼託生”忽然又想到什麼“呸呸,什麼餓死鬼。不吉利。我們家安安,是真餓了”
柳安臉色一紅,忙坐起來。搶過湯碗,也不管熱不熱,一口氣就灌了下去。肚子瞬間暖和過來,精神又恢復了。他張口問道“牛呢?”
白鷺心想:老子照顧你一天一夜了,你醒了不先謝謝我,先問牛。於是道“什麼牛?哪裡有牛?”
柳安面上一緊“沒有牛?”
“你做夢了嗎?”
“真沒有牛嗎?”柳安緊緊的抓著白鷺的手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一路上都沒敢鬆開一下手”
“你抓疼我了你”白鷺有些生氣,卻怎麼也拽不出手
“安哥哥你醒了呀!太好了,都嚇死我了”霜降從外面跑了進來,看著二人緊握的雙手,忙捂上臉道“大白天的,你倆也不害羞”邊說邊逃了出去
小暑正放牛回來,聽柳安醒了,高興的喊道“安哥哥,你終於睡醒了。你這頭牛真的太好了,我剛才試了試,都能託著我跑”他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就是吃的太多了,這附近沒有好的草料,看他吃不飽我挺”眼神往屋裡一瞄,瞬間明白姐姐為什麼往外跑了。
他趕緊捂上臉,露出指縫偷偷瞄著道“你們繼續,我啥也沒看到”
柳安沒理會這些,鬆開手,跳下床,躍出屋外,深情的撫摸著牛背。白鷺本是害羞,被柳安這一折騰,怒氣更甚“死男人,哼!”
小暑不解問道“給安哥哥包紮頭的時候,急的死去活來;現在怎麼又咒他死?”
白鷺瞪了他一眼道“都是死男人”然後拿碗走進廚房去了
經過這二十多天的修葺,柳樹下的柳家也有些框架了。柳樹上,木板搭建了簡易的房子,很窄,柳安甚至擔心漏雨。但穀雨喜歡住在這裡,他喜歡躺在這裡,透過斑駁的樹葉,眺望南方的星星。
柳樹下東西方搭建了四個茅草屋,茅草並不厚,有的還沒有,只好用樹枝代替。東邊兩間是臥室,中間是廚房,在邊上是雜物間。樹枝、樹板、石頭雜間,圈成一個院子。
牛就拴在柳樹旁邊,悠閒的吃著草;柳安靠在樹上,摸著頭上的繃帶,傻笑著。
無論怎樣,他還是成功了。
小暑曾經問過他:你是怎麼弄到那條大魚的?
白鷺曾經問過他:你怎麼知道刺史大人會巡湖?
霜降曾經問過他:你不怕被他們殺了嗎?
柳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是不斷的重複那個故事:那天晚上,夜色幽婉。他在河裡洗完澡,靜靜躺在石頭上仰望星空。
旁邊的篝火溫暖溼漉漉的身子,又累又暖,他睡著了。
然後,一個美麗的姑娘,一頭清秀的頭髮,如陽光般的微笑,帶著光芒,走進他的視野。她聲若銀珠落玉盤“你能幫我嗎?”
他傻傻的點著頭。
“明天中午,娘娘湖中,白魚入懷,獻給曹凱”
他還是傻傻的點著頭
她的手又輕又柔,緩緩滑過頭髮“你會獲得福報的”
他還是傻傻的點頭
然後,她甜甜的笑了一下。如一陣風,散了開去。
“給你肉湯”白鷺生氣的遞了過來“死男人,死牛”
柳安笑呵呵的接過來,卻聽見牛,哞哞的叫了兩聲,尿隨即放了出來。也正是巧,濺到白鷺身上。
柳安笑的更大聲了,他扶著牛道“都說牛通靈,果真如此”
看著白鷺又跺腳又急匆匆的走進臥室,他貼在牛耳朵旁道“牛兄呀牛兄,從此以後,我們就是過命的兄弟了。你給我耕田種地,我給你養老送終。”
有了牛,耕地的效率快了許多。
大火過後殘存的樹幹、地下強壯的根莖都被刨了出來。石子被扔到田埂邊,大的土旮旯被敲碎。深耕、平整。萬事俱備,只差一場春雨。
柳樹月光下,眾人聚在一起
“雨不來,地也要種”柳安堅定的說
“你以為種子跟你似的,死鬼命硬”白鷺瞪了他一眼。自從柳安和牛結拜,死鬼就成了柳安的專用稱呼。
柳安不計較這些,他淡淡的道“過了時節,即使下雨也晚了。”穀雨比劃一番,霜降翻譯道“穀雨想說:挑水種地。我覺得可以,雖然累一些,慢一些,但總算能種一些”
柳安對著白鷺弄個鬼臉道“我就說有辦法吧”
小暑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就又閉上了。
霜降拍拍弟弟的肩膀道“你有什麼好點子,說就行。”
柳安望著小暑道“小弟弟又害羞了嗎?”
小暑臉色變紅,急切的解釋道“我沒有,我是怕做不到”
柳安正色道“牛我們都搞到手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到。小暑,放心大膽的說,縱然你要娶白鷺,我都幫你搞定”
白鷺呸了一聲;小暑臉更紅了,但他還是努力爭辯道“我是想,我以前見過我爸爸做過水車。這麼短時間做一個水車估計很難。但做一個簡易的應該可以。最起碼可以縮短挑水的距離。”
柳安點了點頭道“小暑真棒。再過五年,一定給你找個漂亮的媳婦”
說做就做,第二天天微明,小暑、穀雨、柳安已經牽著牛來到河邊。在一個水流較急又離田地較近的地方開始佈置。
先利用地勢,挖了深溝,把水引到離河岸邊十多米一個大坑,坑兩邊弄兩個立柱,上面先放橫版,橫版之上在搭上竹筒。竹筒一節節搭接下去,直接連到田邊幾十米處的一個深坑。
規劃簡單,三人一牛忙乎了三天才算基本完成。穀雨在河邊往竹筒灌水,水順著竹筒一路向下,平滑的到另一個深坑。柳安、小暑擔著水桶送到田裡,霜降、白鷺挖個槽、罐著水。如此七天過去,地總算種了了三分之一。
大雨不至,愁的不僅是百姓。縣令因有軍令狀之約,不得已出寺入廟,四處求神告佛。奈何佛法只渡有緣人,既然無緣,臨時抱佛腳又能起什麼作用?
刺史也很愁,初次梳理民政,就趕上這樣一個天。他不由得有些抱怨。但抱怨終歸不是軍人的風格。所以他聽了高參的建議,沐浴三天,築臺三層,於臺上不吃不喝,焚香祈禱。渴望那份真誠能上通天庭,下達龍宮,讓甘霖普降。
但連續三天,上天無應。刺史曹凱繼續堅持,其誠沒有上達天庭,卻感染了柳州百姓。百姓紛紛於街旁焚香祈禱,更有大戶在烈日中舞龍,從日出舞到日落。
既然龍王不造福黎民,那就和百姓一起忍受酷熱的太陽。救已總比救人更快捷。
娘娘湖上依舊波光粼粼,縱然湖水下降,她仍不減風華。娘娘湖廟在曹刺史的支援下,於殘垣中搭建起來。縱然規模小些,但總算有了屋院,免了太陽灼曬之苦,也免了狂風肆虐之痛。
只是時間過短,前往娘娘廟的路還未修整完畢,廟裡祭祀的香火還未茂盛,但總算開始有了人氣。
當夕陽的餘光打在斑駁的雕像前,一個姑娘,虔誠的祈禱著。三支香,香氣嫋嫋,讓生冷的廟宇多了幾分活氣。
她很清秀,膚白若雪,一身榮華,環佩叮噹。雙目緊閉,雙手合十,每磕一個頭,都有聲音迴響。“大慈大悲的娘娘,求您睜開雙眼,看看人間的疾苦。求您普降甘霖,讓父親不再受罪。若能如此,小女甘願為您重鑄金身,永世祭拜”
天還是那個天 娘娘廟還是那個娘娘廟 一切如常
唯有她,不管時光流逝,也不管日落月升,仍自虔誠。她堅信,唯有虔誠才能敲開神靈的大門。
“呦,滋滋。妞呀。我就說今天喜鵲不停的叫,原來是應在這了”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躍進廟內。“大哥,這個妞不錯,你先來!”
一身材魁梧手拿大刀的人搶過小弟的火把,疾步進來。蹲下身,拿著火把一看,眼睛再也離不開了。
“大膽,哪來的畜生竟敢如此無禮。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那女子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