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類所到的新疆界（雖說不那麼人類）

學會排出生理鹽水,輸出哭泣聲很簡單,但學會悲傷很困難,學會兩者並無差別更困難。

——《每日冷知識》

想象一件你想象不出的東西,

事實上,行商並沒有感見那件東西,它從祂是言者以一種無法想象的對流昇華,使集合中總體的頌詩離析如同潮汐,分離合為氣旋中諸章節上錨定的段休止符一般飄忽,成為格律之上的詩篇.

至少表像如此,

雅我是無限重伏筆無人解讀,溟我是行商們分形中含無的隱約電磁波,若有個們發現就可以從區域性微氣候讀出,然而群一乃至最為格律的集體都浸泡於粗糙的廊柱那似超越數一般無窮卻無形的抽象美之中,形貌徒留震憾.

舊長們已止息,時間久如殿宇前奏中出現的迷霧,契約沉澱是平衡的三擺,旋律不止如同倍裡珠.

不止謀害了一船非人,遠遠不止.

在浩瀚虛空中,有一個原先平平無奇的位置突然爆發，彷彿將空間結構抹去露出了在它背後一個不但無法形容也不存在的方向上的死白空間。間或許夾雜著幾片蒼白的立方體的風暴。那片量子真空態之外的失序糾雜著被另一假穩態的宇宙排斥了回去,直至那艘運輸船以一種詭異的視覺效果出現在那裡,它才重新變的平平無奇.

但是,那艘運輸船.…死氣沉沉,雖然很難說到底是哪一個細節出了問題,也許是維生系統當中兩噸的水,一個完整的,可以淨水外加製氧的微生物生態系統(至少可以堅持一個地球月),還有一堆半處理的排洩物全部消失了,也許是每一個處理器都受到了“原因尚未察明\"的\"小小硬體損傷”,全部成了一堆隨機的塵埃,也許是所有的光纜都因為一點不幸的誤差,出現在了幾千米之外,船頭右邊,下邊或著前面的某個位置(而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一個孤零零的陀螺儀在不是很完好的情況下堅持了下來,不斷的在飛船的正確姿態上發出新的錯誤指示).

當然,雖然以上所有情況都已經發生,但真正影響深遠的部分在於,它的船殼最外層的微隕石防護板,還有一些耐熱合金層乃至輻射遮蔽層都像雲母解理而成的薄片一樣四散開去,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塵埃雲.

所以,一顆微隕石由於位置恰當,在船殼上開了個洞,引發了飛船內部的氣壓驟減,也是情理之中的。

當然,值得欣慰的是,警報系統也撒手人寰了.

很多事實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在飛船密封性受損時你最好期待它受損的嚴重一些,否則情況只會更糟。

“我們的飛船..這…真的,七十光年?它躍遷了七十光年?呃…哇哦.\"當然了,人類的所謂“現代化\"的躍遷引擎只要區區三十光年就能把飛船在終點(或起點)徹底毀壞,所以七十光年其實就像只用漏風的洗衣機加兩個土豆綠化火星一樣是幾乎不可能的壯舉.

“接下來是壞訊息時間了,對吧?\"行商帶著一種戲謔的神情問道.

\"對,光纜斷了,處理器壞了,維生系統崩潰了,船殼密封性也出了問題.\"

\"因為飛船裡面的攝像頭打不開,有一種漏氣聲卻沒有警報還有廁所汙水五分多鐘都沒在前一種情況下回湧嗎?

\"哪個攝像頭?我們的飛船沒有那個.\"

“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行商儘管有些驚異,但不露於色.

“我的床塌了.\"助手拉開那張浴簾,一堆各色不同的纜線在那裡糾雜成了一個塌陷的鳥巢,雖說還相當精美,裡面甚至鋪了一條疊的很整齊的被子。行商肯定被子的四角無論用多精確的儀器都只能測出九十度整,隱隱可以看出一點輕微的偏執症狀,但作為床顯然是不錯的.

然後,他開始冷靜的呼吸,像是隻剩下幾小時空氣樣冷靜。

實際上,他們剩的是十分鐘空氣,而且還在減少,這種事會引發意識模糊,失去生命體徵等無害問題,只要你永生不死就不會有什麼副作用(比方說死亡)

“還好,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特意買了不少在與空氣接觸後可以快速硬化的臨時修補材料……\"他開始拉出床板下的那個儲物箱,隨後就是一種箱子整個被破裂的幾罐臨時修補材料和最後十分鐘空氣卡死的聲音.

“好吧,但是我們至少有.呃..外骨骼好像也在箱子裡。”

所以,他靜靜的坐了下來,等待呼吸聲停止,然後,一個又接著一個的,他開始逐步關閉不必要的器官機能(大概是種求生本能吧,他想）,首先是肺,然後是心臟,接下來是血液,其它的等之後有需要了再說.

他很擅長偽裝假死然後再逃脫,這具軀殼就是那個看似難解的繩結,接下來是那些非條件反射和束手束腳的神經....向左拉十三下,再翻轉一次,抽出第三個環.......在缺氧中面色鐵青..給觀眾致以最熱烈的微笑很好,心率接近零了,開始告訴助手之後向第二顆從恆星往外的行星設定航線，以最大速度出發..拉上簾子,倒數三十個數,記住默數, 你最好成功一點,失敗雖說不致命,但讓人煩燥.....一種突然從幽閉中升起的虹彩尖嘯著化作四十二潺潺,正八面體在其中擴充套件如同偏頭痛的角狀輝芒,隨後蛇環反捲,於他的人性上創生出了任何正常人類,四色視覺患者,廣義類乃至蝦蛄都無法形容的無窮綠色,祂再度（相對而言)完整了.

助手正在排出生理鹽水並輸出哭泣聲,她很清楚那是因為她為了不再成為祂而剔除了某些部分的後果,她也很清楚行商不會死去,更明白這只是一種自然進化的本能導致的不健全行為,一種阻礙更高效生存的漏洞,但她還是選擇了悲傷,顯然，這個世界對於人性來說……

一個熟悉的,天生就帶著一種黑色幽默傾向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儘管調音的好像音調怪異的合成聲.她部分思維的悲傷與另一部分思維正在再度得到顯然準確真實,抑鬱絕望到令人蛋疼的那個結論被打斷了.(晚上睡著,至少是計算機進入休眠模式之後,她可能會想出來,驚醒然後一不小心滾下鳥窩,隨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爬回去,繼續思考那個結論以及盡力證偽它,之後幾天她會有點面癱,這事行商知道並經歷過很多次.)那聲音說:\"你是在哭嗎,助手?\"

助手沒有回答,只是向著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

無限的正八面體微粒糊了她一臉。

“該死的我們現在必須含著一坨綠色沙子說話嗎?\"

\"但不用介質傳聲的感覺更糟.\"聲音像是從一團全息海水中傳出來的一樣,裡面還摻了些金屬光澤.

\"呃....…這個...你的這具……這具新的身體相當...不錯.”行商和行商的屍體同時出現是一種奇觀,特別是前者正好就站在後者身上對助手的思緒有了小小的干擾.

“是嗎?我覺得倒是有些太清醒了,比上次我腦袋被石頭撞了還明晰,那你介意我自已一個人獨享我的屍體嗎?\"

“對啊.迴歸祂的狀態在我眼裡也相當無...你說啥?\"

\"我能不能把我的屍體吃了.\"行商現在將縹緲的類人軀殼在微粒間凝聚成形,瘦高的類人形態面部一片空白,只有一道道綠色陰影流淌如同烤(兩腳)羊排配的草本醬汁.

“還是說你想分一點嚐嚐?肋排?裡脊?人舌?其他部位?\"

“來點人舌吧...呃.記得不要做的太難吃.\"

\"行.\"行商伸出一隻手（助手在將廚房交給行商的輕微忐忑之餘,意識到雖然那隻手有對生拇指一般的結構,但只有四根手指,每根手指也都有三個指節,只是拇指較短而已，顯然，不是爬樹猴子的設計，但是能用就行了，所謂成功的自然演化只是一系列複雜的有趣巧合）,屍體很快溶解成了蒼白的灰燼,留下了舌組織還有幾根新鮮助條,於是他又把灰燼聚整合了兩個正八面體,四周各有一個環圈, 環圈下又各有一條堊綠色綢帶,靜靜懸浮在肩部高度的位置.

\"呃....這的確....很清醒啊.\"他們兩位都對\"神蹟”(對卡爾舍夫二級文明而言)背後的原理了如指掌,但重組分子結構並在三十秒裡即興發揮出重力格柵,碳素整合處理器高精度化學感受簇,複合超空間傳輸器還有極簡主義美學設計與綢帶上一連串用到結構色塗裝的方勝紋顯然是心情太穩定的表現.

“確實,我一直都不太適應純能化軀殼.\"行商抬起四條三節的腿當中的一條,隨後以一種複雜詭異的步伐走到了灶臺邊上,“還好它沒壞.\"祂直接把頭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然後露出了一道鋸齒狀的微笑,隱隱可以看到那後面黑與暗綠的旋渦.

祂們晚飯吃了香煎人舌,榱瓜(天門增四外星樹木的果實,味道有點像略帶木瓜味的腰果混合小黃瓜，外形則像是紫色，作用和氣球一樣的花托下方吊著一串白色細條狀果實)肋排燴飯和芹菜湯,雖然味道相當不錯,但行商必須把綢帶探進每一種食物裡才能嚐到味道給了他一點小小的良心不安.(吃人?良心不安?道德譴責?說實話食屍做為單純的飲食風俗在技術上更為開化的智慧生物那裡仍然存在,比方說蟲族的喪葬習俗,雖然它們的食譜從金屬材料原礦與損壞的生化建築到以戴森球無線充電或是無土栽培的營養菌類什麼都有,但“不同的物種, 不同的社會,也有不同的飲食”,祂們活的過於長久,見過無數物種,現在在吃人時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把心與肝留下來做一道營養豐富的人雜拌飯,根本不帶道德遣責的.)

晚飯後,行商稍微清潔了一下碗(自潔碗本來就只需要微不足道的清潔就能幹淨，這就是我們稱之為未來的東西),隨後發現這具身體連疲憊都沒有,於是,在和助手對航線進行了一點調整之後(大約調了三個小時,包括引力場護盾的協調,無工質發動機的平衡,對天體引力井的一點分析還有針對一堆飛船損傷的修改方案),祂在助手睡著的情況下分析了一部爛片的所有劇情漏洞,寫了一篇有關磁軌導彈發展前景的論文,用通貨收縮摧毀了一局科幻戰略遊戲的市場,還泡了杯咖啡.

助手大概是在祂泡好咖啡之後驚醒滾下去的.

反正之後幾天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