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二樓，只見一塊半透明的紗布攔住去路，紗布前面正擺放著一張椅子，椅子旁站著個太監
“謝主隆恩！”洛塵自然知道其中道理，道謝後才在椅子旁撩了撩衣角坐在椅子上
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一樓舞臺，賜座也只是走個過場，並不是賜座就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也不配和皇帝帶領的當朝大員坐在一起
只聽幕布后皇帝問道“榜首呢？榜首可有做出詩來？”
榜首的分量很重，順意的話可能直接安排官位，洪公公不敢怠慢，趴在欄杆上喊道“榜首焦鯉可做出佳句？”
洪公公話落，洛塵頓時眼神一凝，焦鯉？到底是不是小紅鯉？
只見一樓腳步聲響起，一個紅袍少年穩步登上舞臺，甩了甩長袖對著二樓拱手說道“稟皇上，草民已做出詩來”
“念！”皇帝頓時沉下心來，仔細盯著這個不到十五歲的榜首，這可是耕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榜首，皇帝甚是關注
焦鯉點了點頭，不動神色的對著洛塵所在的方向點了點頭後開口吟詩：
“佳人起舞弄驚鴻，一曲離歌訴衷腸”
“翩若游龍驚四座，曲落曲悲曲悠揚”
話落，紅鯉再次朝著二樓作揖行禮，不是對著別人，正是對著洛塵
臺上無人知曉皇帝的方位，只要是對著二樓行禮就成
聲落，四座安靜回味，這首詩確實比洛塵做的好一些，可其中韻味實在難以辨別
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赫然屹立的焦鯉，同是十五歲的年紀，所有人都沒有把握能和他旗鼓相當
上一個榜首讀書近二十年，二十九歲才殺出重圍奪得榜首，而臺上人，不足十五歲，實在恐怖如斯
“白天師，你感覺此字如何？”皇帝扭頭看向白挽道，見白挽道臉色飄忽不定問道。
白挽道正在思索臺上之人和一個老友很是相似，聽到皇帝問話，急忙回神答道“此子天賦出眾，十五歲便能奪得榜首，若繼續發展下去，怕是不出五十年，我耕國必定再添一位大儒”
“好！好！好！”皇帝撫掌大笑，高興之色溢於言表
大儒，國之重器，雖實力不及頂尖高手，但學問當世頂尖，想到這，皇帝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坐在輪椅上的一個遲暮老人
此人名為行乘霖，當代大儒，更是耕朝不可或缺的人物，其膝下弟子不計其數，可以用桃李滿天下來形容也不為過
行乘霖疲憊的睜開眼睛露出渾濁的雙目和皇帝對視，見皇帝眼中另有深意，行乘霖開口說道“孩子很好，我想傳授給他我的畢生所學，但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他”
“先生請問”皇帝沒了威嚴，在行乘霖面前就是個普通學生
“為何讀書”行乘霖只有一個問題，說出後再次疲憊的閉上雙目
皇帝點了點頭，回頭對著洪公公說道“問他為何讀書”
洪公公點了點頭，趴在欄杆上往臺上看去，開口問道“皇上問你為何讀書？”
此話一落，周圍頓時鴉雀無聲，臺下之人無數，各自在心中自問
有的人讀書只是為了富貴，有的人讀書只是為了面子，權貴子弟讀書只是為了鍍金，而臺上的焦鯉卻露出迷茫之色
讀書，焦鯉也不知為什麼要讀書，依稀記得先生說自已要走人道，要成為人類一樣
人類，不就是為了讀書考取功名嗎？皇帝又為何要這麼問？
焦鯉許久未開口回答，坐在二樓的皇帝冷下臉來，一個讀書人連為何讀書都要想這麼久，難道焦鯉真的就只是書呆子？
又等了幾息時間，焦鯉還是沒有給出答案，皇帝沉聲問道“為何還不出口？”
洪公公沒有在傳話，皇帝的聲音早已迴盪整個墨客樓
“對啊，他怎麼還不開口？為了當官？為了富貴榮華？”
“做人應當心直口快，他要是繼續沉默下去，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這種問題都答不上來，他這榜首怕不是靠關係的吧？”
“我也感覺是，他就不像是個讀書人”
……
焦鯉低著腦袋，只見臺下之人議論紛紛，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詆譭自已
隨著焦鯉的沉默，所有人開始一邊倒，都開始不相信焦鯉能夠靠實力奪得榜首
皇帝心中煩悶，沒想到這屆榜首是個一問三不知的草包，頓時用力拍了拍扶手
皇帝身旁眾人紛紛低下腦袋，皇帝怒了，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觸其眉頭
看著臺上迷茫的焦鯉，皇帝一聲怒喝“你為何回不上來？！”
焦鯉忽然抬頭，眼睛盯著洛塵的方向抱拳高聲問道“先生？阿鯉為何讀書？”
全場皆寂，抬頭死死看向焦鯉抱拳的方位，可二樓黑暗，只見一道微弱的紅影緩緩起身
洛塵步伐堅定的走下一樓來到焦鯉身旁，此事回答不好，焦鯉的凡人路恐怕就此終結
焦鯉就一直拱手作揖，直到洛塵來到身旁，焦鯉抬頭看著洛塵的眼睛再次問道“先生？我為何讀書？”
“怎麼回事？洛塵怎麼是榜首的先生？他才多大？”
“他能教出榜首弟子麼？”
“……”
各種議論不絕，都是對洛塵的質疑，洛塵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教導弟子的先生
洛塵抬手摸了摸焦鯉的腦袋，柔聲問道“你父母呢？”
“就在臺下”焦鯉放下雙手，看著洛塵笑了笑
洛塵點了點頭，沒有道別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五年，也是時候相聚了，不過不是此時
洛塵環視周圍，看著千人千面，或許他們之中答案不同，洛塵低頭看著矮自已半個頭的焦鯉說道“可看清他們面目？”
焦鯉回頭掃視一眼點了點頭
“你優秀之時，他們對你恭維，你落寞之時，他們只會冷眼相看，為何讀書，他們誰人可知？”
“我給你上的第一課也是最後一課，為何讀書”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而不是為了和這些蠅營狗苟，勾心鬥角之輩爭論不休”
橫渠四句像是平地起驚雷一樣，炸的所有人焦頭爛額，尤其是皇帝身後的行乘霖，像是聽了仙音一樣，竟顫顫巍巍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一步一顫抖的來到欄杆旁向下看去
只見洛塵用手拍著焦鯉肩膀，臉上平淡如水，像是從未說過驚人話語一般
與此同時，遙遠的西涼國許多大儒也聽到這幾句晴天霹靂的話，紛紛呆立當場
“若不是天道有缺，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話入聖”行乘霖眼中渾濁褪去，反而露出一抹精光，身上儒衫無風自動，竟在一息之間跨入半聖
氣息被在場眾人捕捉，皇帝率先起身抱拳祝賀道“恭喜先生跨入半聖之位！”
二樓所有大臣起身齊齊對著行乘霖抱拳祝賀道“恭喜先生跨入半聖之位！”
半聖，提筆可定江山，出口可成真言，若行乘霖想，只需一個念頭，一口之人瞬間便可化為灰飛，但這不是讀書人會做的事
行乘霖負手轉身，臉上盡帶笑容，看著眾人呵呵笑道“本以為此生無望，沒想到還有機緣，老夫我還能在活幾十年”
“耕國有了半聖，相信敵國也會有，切不可得意忘形”皇帝鎮定下來，這是儒道，洛塵這番話恐怕早已傳便千山萬水
眾人這才冷靜下來，不過稍許過後便放鬆，耕國的讀書人始終是比西涼國的多的，就算他們之中誰成了半聖，也無所畏懼
眾人再次將目光注視臺下，只見早已沒了洛塵的身影，而焦鯉也立在原地，像是得到某種機緣暫時無法消化一樣
墨客樓外，洛塵和焦凌夫婦朝著外面走去，很快來到一處小酒樓，三人走了進去
“掌櫃的，可有美酒？”
“客官，夜深了，小店要打烊關門了”
酒樓掌櫃原本就要關門打烊了，卻見一年輕人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掌櫃頓時兩眼放光，看著三人熱情道“不關門不關門，客官想要吃著什麼？”
焦凌抱著手笑了笑，說道“兩壺美酒，在弄點下酒菜”
“好嘞！客官請找個位置坐下，小的馬上就去準備！”掌櫃笑呵呵的捏著金錠走了
三人這才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三人剛坐下掌櫃就把酒端了上來
焦凌急忙端起酒壺給洛塵倒滿一杯，邊倒酒邊問道“先生這幾年去了哪裡？當初一聲不吭就走了，害我找的好苦”
待焦凌坐下，洛塵端起酒杯和焦凌碰杯後兩人一飲而盡，洛塵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這才說道“出了一些事，所以我就走了，我就在城外的桃花山上，你們呢？沒想到小鯉兒長的這麼快，當時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榜首”
焦月笑了笑，很是自豪的說道“先生的決定是正確的，阿鯉進步真的很快，根本不像是凡人家的孩子，一年比別人三年長的都快”
“不錯，我在外找了你兩年，後來沒找到我就去找了她們母子，沒想到阿鯉這麼快就長大成人了，我都差點沒認出來”焦鯉輕輕挽住焦月的肩膀接話，兩人甚是恩愛
洛塵思索一會，忽然想到焦鯉修行百年，說道“有沒有可能是他本來就該這麼大了？只是這幾年才恢復過來”
夫婦兩人聽後也感覺是這樣，便齊齊點了點頭
“你們讓他讀書是對的，儒道也是成仙道，只是沒想到我那四句話不知不覺成了真言烙印在了小鯉兒心裡，只怕是要不了多少年他就可成聖飛昇了”洛塵飲下一口，知道橫渠四句對一個讀書人的威力，只是沒想到威力會這麼的大，大的洛塵都害怕焦鯉會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