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酒店。
慕容琛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熟練地拿起手機走去旁邊落地窗前接電話。
“嗯,說。”
他清冷地回應著對方,同樣清冷的眉眼,隱隱透出不想讓我聽到談話內容。
雖然原主的記憶尚未襲來,但作為現代人,基本的禮儀我還是懂的。
我很是識趣地前去衛生間,既能給他提供通話的空間,又能給自已提供緩解尷尬的空隙。
只是,我前腳剛踏進衛生間,他突然闖了進來。
“慕容琛,你幹嘛?”
我驚慌失措,雙手雙腳防備他。
可他卻並未胡作非為,只是冷冷道:“剛醫院那邊打來電話,你奶奶情況不是很好,有再次病危的可能,醫院那邊需要你趕過去手術簽字。”
我雖尚不知劇情走向,但聽聞親人病重的訊息,我面上不由得一驚。
我僵硬地愣在原地,腦海裡驀然想起了我自已的奶奶病危時的情形。
“沒事,”慕容琛見我愣神,竟還柔聲安慰我,“我先換衣服,待會開車送你過去。”
我木訥地從洗手間走出來,等慕容琛換衣服的一分鐘裡,原主的記憶在此時襲來。
原主景芷跟慕容琛之間的確是錢色交易。
慕容琛替她支付奶奶的醫療費,她答應當他的金絲雀三年,無怨無悔。
劇情是古早的霸總言情套路。
原主走投無路時,在大學室友的幫助下,認識了慕容琛,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許是原主擔憂奶奶的心境所致,我此刻連吐槽劇情的心情,莫名擔憂著原主奶奶的情況。
慕容琛很快便換好了衣衫,用他冰冷的手牽著我離開了酒店,一路狂飆到了醫院。
值班醫生爭取急救的時間,言簡意賅地告知了我手術風險。
在知曉風險後,我忐忑不安地代替原主簽下了手術同意書,彷徨無措地被劇情推著往前走。
只是,當原主奶奶從我眼前被推進手術室時,我看到她那張臉,竟跟我現實生活中的奶奶長得一模一樣時,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
這裡明明是系統的世界,為何原主奶奶的人物形象跟我病逝的奶奶一模一樣?
驀地,我迫不及待在大腦裡呼喚系統精靈,可再次宕機的系統精靈沒有回應我。
我一瞬好像回到了自已奶奶病逝前那一幕,心底巨大的恐懼突然襲來。
我像是瘋了一樣,突然抓住被推進手術室的推車,“不,不要。”
思念奶奶的淚水突然像洩洪一樣翻湧,我哭得無助,求他們不要帶走我的奶奶,
莫名感覺奶奶這趟有去無回。
就像我最後送走奶奶時一樣,奶奶被送進了手術室,出來時身體已經沒有了溫度。
儘管,此時我大腦尚且還有幾分理智,知曉跟自已相依為命的奶奶已然過世,知曉這個奶奶只是系統人物。
可我飽含淚水的雙眸還是不想跟她永別,哪怕知道她不是我的奶奶,哪怕她只是個NPC,我依舊如此捨不得分離。
短短一瞬,我將對親奶奶的感情轉移到了系統奶奶身上,哭得像個小孩一樣的無措。
慕容琛輕輕從身後抱住了崩潰痛哭的我,鬆開了我阻攔的手,然後示意醫護人員將奶奶送進手術室搶救。
系統奶奶被送進手術室的那一幕,讓我再度想起了我的奶奶離世那一夜,我也是如今夜這般將她送進去,然後獨自守在手術室外等她出來。
等待的時間漫長到世界的盡頭,最後等來的是,送奶奶進手術室那一幕,成為了我跟奶奶永別的最後一幕。
心底的恐懼徹底將我吞噬,我已分不清現實跟虛擬,蜷縮在冰冷的手術室外走廊的角落裡,哭得傷心欲絕。
現實生活中,我是地震遺孤。
七歲那年,一場毀天滅地的地震帶走了我的父母,同時也帶走了奶奶所有的親人。
一夜之間,一場地震,我跟奶奶從兩個幸福的家庭,變成了兩個不幸家庭中孤苦的遺孤,遺孀。
那時,遭逢鉅變,我們心理都出現問題,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
在政府安排的臨時避難場所裡,我跟奶奶剛好被分配到了同一間帳篷裡。
奶奶的症狀是將悲痛積壓在心底,不分白天黑夜,她總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發呆。
醫生護士總是要跟她說很多遍,她才會輕輕回應。
而我那時還不知什麼是生離死別,每天都在帳篷裡哭鬧著找父母。總是大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又哭鬧著要找父母。
那時,外界的一切事好像都已經無法牽動奶奶的情緒了,唯獨半夜我被驚醒,無人照料時,她總會走到我身邊,將我抱在懷中,輕輕拍著我的背心安慰我。
我也不知為何,我跟奶奶幾乎沒說過一句話,可是,在她冰冷手心地撫慰下,我漸漸不再噩夢,也漸漸明白了什麼是死亡,漸漸就不哭了。
後來,舅舅一家見我可憐,特意來接我,讓我以後跟他們一起生活。
可我不想跟他們走,死死抓住奶奶的衣服不放,我只想跟奶奶待在一起。
奶奶見我那般執著,同樣也捨不得將我放走,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祖孫倆當著眾人的面抱在一起痛哭。
在同病相憐地依偎中,我跟奶奶沒有隻言片語的交流,但卻意外的成為了彼此的救贖。
後來,舅舅見我這般捨不得奶奶,便同意讓我暫且跟奶奶住在一起。
再後來,我跟奶奶住在一起久了,更捨不得分離了。
雖然名義上,我寄養在了舅舅家,但實際上,我一直都跟奶奶單獨住在一起。
舅舅他們只是偶爾會來看看我們,幫奶奶做一些體力活。
那場地震奪走了我們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性命,卻也將我跟奶奶,原本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緊緊綁在了一起。
跟奶奶一起生活這些年,我們物質上有補助,日子還算能過下去。
只是偶爾,我們總會在不經意的瞬間發呆,思念我們過世的親人。
再後來,我順利地考上了大學,也在奶奶驕傲的眼眸中,開開心心去上了大學。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當我在感受全新的大學生活之時,奶奶已經病重住院,並且一直沒有告訴我。
我知曉奶奶病重,是大一那年深冬。
我突然接到舅舅電話,說奶奶正在醫院急救。
我慌慌張張從學校趕回去,我趕到之時,奶奶已經做完手術了,病情暫時穩定了下來。
其實,這些年,奶奶時常住院,也長期在吃藥。
但我一直以為不是什麼大病,只要她按時吃藥就沒問題。
但也正因為長年累月的折磨,生生將她身子拖垮,直至她熬不住那一刻,她才讓舅舅打電話告訴我。
病房裡,奶奶依依不捨跟我告了別,她說,希望我不要跟她一樣,把自已囚禁在過去痛苦的回憶,折磨自已。
儘管地震過去了十餘年,可是悲痛在我們心中從未半分減少。
奶奶便是因為放不下,所以苦苦掙扎了十餘年,最終珠沉玉沒。
奶奶生前常說,我們都是從地震中活下來的人,我們不怕死,因為死了可以去跟家人團聚。
但她捨不得讓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活著,更捨不得讓我難過,所以硬生生拖著病體陪伴我長大。
奶奶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學會放下過去,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所以,這些年,我努力活成爸媽想看到的樣子,努力活得開心,讓奶奶可以安安心心地走。
只是,突然在系統看到了她的面孔,還是相似的畫面,一時沒控制住,才會如此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