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自從我離府之後,便只在我夢中響起過。

轉身剎那,那道白影便從眼中直刺入我心裡,驚得我淚水奪眶而出。一瞬間,所有的悲痛、恐懼、擔憂全都飄散如煙,我衝過去緊緊抱住那道尚未退盡肅冷的白影,惟願生生世世都不撒手。

未想那白影亦緊緊擁抱住我,這在往常是斷不可能的。我止不住地更加歡喜,一時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又身處何處,彷彿這一刻,天地間就只有我和與我緊緊相擁的龍鬱了。

直到曾由衣更加尖冽的叫聲傳來,我才突然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從青樓躍下的樣子定然全被龍鬱瞧在了眼裡。懼於龍鬱三年授業的威嚴,我身不由己地轉身就想跑,卻聽龍鬱低聲唸了句“不可”,身體就再也轉不動了。卻仍不由得心中發虛,暗自慶幸適才情急,尚未把那句虎狼之語喊出口來,否則此時真真無顏面對龍鬱。

“那是你朋友?”

龍鬱聲音有些沙啞,我怯怯地抬起頭看他,發現他的眼中泛著血絲,臉色也不似往日那般柔緩。

“是……你別誤會,我們只是誤入此處……你救救他,他人不錯。”

這時我才看到龍鬱身後齊壓壓單膝跪著八九個人,想必就是龍鬱曾說起的近身護衛。這些人該是自見了我就跪著,也同龍鬱一道將我這副不正經的樣子瞧了個清楚。

“你們去。”

“是。”

龍鬱下了令,當即就有兩名護衛迅速起身進了不歸居,不消片刻,就將已折騰得筋疲力竭的曾由衣拖了出來。

“下去修整。”龍鬱淡聲道,神色已恢復如常,也不管曾由衣,只輕悄悄睨了我一眼,便在一名護衛帶領下往前去了。

“郡主請。”一名護衛道。

我自然明白龍鬱的意思,忙跟了上去,任由曾由衣被護衛攙著一疊聲地問我怎麼回事。

護衛直接將我們帶到了一處客棧,龍鬱囑咐了句“後日回京”,所有護衛便悄然退去了。

我一聽回京便急了,忙拽住龍鬱道:“不可,我不能回去。”

龍鬱看看我,又看看曾由衣,示意客棧夥計領著曾由衣下去休息,便拉了我進到房裡,一副肅然的神色剛要開口,卻又一轉溫柔道:“容兒在外,男妝自是方便些,如今我來了,就換回來吧。”

我驀然一驚,心虛地瞟了眼衣衫不整的自己,心內已然明瞭龍鬱是生氣了,又不好說我什麼,只得點點頭。

好一陣子,才覺出龍鬱的目光離開了我,兀自開門出去了,隨即便有人送了嶄新衣物進來。

待我收拾好下了樓去,便看見曾由衣正獨自一人享用一大桌子菜餚。

“你午時不是已經吃了許多嗎?”

“你、你你你……”曾由衣乍然見我坐在他面前,嗆了好幾聲。

“你什麼你?你不知道我是女的啊?你倒是先說說,這一桌子菜,誰結賬?”

曾由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滿眼噙了淚道:“你這麼小氣配不上你這姿色!”

“你如饕餮一般就配得上你這姿色了?”

“別太摳,堂堂一位郡主呢,再說不還有看起來那麼厲害的一位終於找著你了嗎?”

“看起來?本就很厲害好不好?我怎能不摳,我師父為了前線糧餉茶飯不思晝夜不眠時你在哪裡?”

“他是你師父?”

“不是。”身後龍鬱突然發話,驚得我立刻僵坐住了,他慣常不喜我稱他師父,如今定會氣上加氣。

我不敢回頭,但看曾由衣臉色就知道了,只見曾由衣一直盯著龍鬱直到他落座,末了嘆一聲“真是人以群分”,便又低頭吃了起來。

龍鬱自坐到我身邊,叫了夥計撤走曾由衣已吃得差不多的菜,重又點了幾樣我與他素日常吃的,等到菜齊了,才淡聲道了句“吃飯”。

我見他臉色已比初見時好了許多,便也不懼他了,正要與他說說回京之事,他卻看了我一眼,我便只得禁聲。

曾由衣卻不見外,自是狼吞虎嚥一頓狂吃,起身時向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先回房去了。

“與我同去走走吧。”我正喝茶,聽得龍鬱如此說,便連忙點頭,一遇到他的眼神,又立刻坐好了,恭敬地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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