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延貞在內堂,見到謝康面色陰鬱,心中不由的更加忐忑起來。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見過老師。學生這幾日有所懈怠,還請老師責罰。”

謝康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沉聲說道:

“我且問你。你曾說,寒食之日出盱眙城後遇到三位先生,可是在山上見到的?”

厲延貞心中激靈一下,瞬間明白,恐怕謝康已經想到了,那天在山上遇到駱賓王他們的事情。

他腦筋急速的飛轉,思慮是否該如實相告。須臾之間,他就確定,當如實相告,本就是無法隱瞞的事情。

“不瞞老師,寒食那天,學生確是在山上遇到了三位先生。那天蕭縣丞說起之時,學生依然清楚,當日所遇之人,乃是當時兩位高士。只是,學生本是未冠之年,怎敢在蕭縣丞面前造次。即便學生說明,恐也難以讓人取信,反而只會徒增笑柄,反而失了老師的面子。”

見厲延貞承認,且表現的謙遜有加,謝康眼眸閃出驚芒,喜悅自豪之情躍然而生。只不過,在學生面前,並未顯得十分開懷,面色故作平靜的點了點頭。

“貞子能夠有如此謙恭的心態,非常難得。為師確實沒有想到,能夠數日間,名動江南的“清明”一詩,居然是出自於自已的學生。”

說著,謝康的情緒有沉鬱了下來,嘆息道:

“只可惜義元兄夫妻,未能夠見到你成材之時。”

義元?厲延貞心頭不由的觸動,這個名字,好像對他來說非常的親近。

厲延貞雖然,想不起來義元是誰。

但從此時謝康的神態,不難推測出來,義元,應該就是自已從未蒙面的父親。

看著謝康雙目之中,噙著淚光的樣子,厲延貞不由的被他的這份情誼所打動。

這個時代的人,真的是可以生死一言相托的,與後世的趨利社會,真是兩種不同的形態。

謝康僅是情緒稍低落了一下,轉瞬又笑著說道:

“不過,貞子能夠有如此成就,想必也能夠,告慰他們了。只是,貞子詩句之中,悲憤之情頗重,很容易被他人關注到。你不想過多被人所知,這點為師能夠理解。可是,現在這首清明已經流傳出去,而且有魏思溫和駱賓王兩位高士所見證,如果想要不被關注的話,恐怕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是這盱眙城內的張陽炎,這段時間,一直沒有放棄探尋你的下落。”

“啊?”

厲延貞感到有點不可思議,這個張陽炎真夠可以的,都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他居然還沒放棄。

謝康此時,卻蹙起眉頭,面帶憂色的說道:

“張十七郎如此鍥而不捨,我猜測,應該並非是他自已的行為。”

厲延貞聞言,心中咯噔一聲,難道說要出事嗎?

“老師,就連這張十七郎為什麼要找學生,我現在都沒有明白。難道說,他尋找學生的下落,還是受人所託不成?”

謝康點點頭,說道:

“應該沒錯。開始,或是他為張九郎,根據兩位高士的指點尋找與你。不過,就在我回城之後,蕭縣丞和曹主簿,都曾多次前來探尋,我在窟岰莊居住之時,可曾見到夠那作詩之人。呵呵,雖然為師後來想到是你,卻並未向他們提及。”

“啊!”

厲延貞確實有些吃驚,蕭縣丞當時在窟岰莊的時候,就似乎對自已感興趣。這點,他心裡有數。可是,為什麼又冒出來一個曹主簿。

“老師,以您的猜測來看,他們是有何目的?”

謝康無奈的搖頭,說道:

“我怎麼能夠猜到。不過,想必是他們欣賞你的才學,並沒有其他的意圖。”

雖然說,可能真的如謝康所言,這些只不過是被一首詩所吸引而已。不過,對於厲延貞來說,心中卻驀然生出警惕之意來。

“老師,雖說得到幾位大人的關注,實乃學生的榮幸。不過,對於學生來說,現在還正是就學之時,並不是適宜在人前顯露。所以,學生想,今後這段時間,能否儘量少入城來,避免被張九郎等人撞見。”

在厲延貞看來,自已的這個要求,定然會讓謝康勃然大怒。沒有那個老師,不想自已的學生能夠在他人面前,一顯才能的。

讓厲延貞沒有想到的是,謝康居然沒有任何的猶豫,就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

謝康如此痛快的答應下來,反而讓厲延貞心中有些怪異。總感覺,謝康好像真的不希望,自已被太多人關注一樣。

難道說,自已身上有什麼隱藏的秘密,是不能夠讓別人關注的。

想到這點的時候,厲延貞不由的歪想到,上一世小說中所看到哪些情節。

難不成,自已還是一個沒落的皇子皇孫不成?

“父親,父親出事了!出事了!”

正在厲延貞幻想著,自已是不是擁有著不為人知的皇族血統時,門外突然傳來一人的高呼之聲。

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男子,驚慌失措的從衝了進來,看到厲延貞在座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急切的對謝康說道:

“父親,出事了!”

“四郎,何事如此慌張。為父是怎麼教你的?遇事要處變不驚,沉得住氣,如此驚慌失措,成何體統!”

被父親斥責了兩句,謝四郎似乎並沒有在意,臉上依然帶著驚懼之色,說道:

“父親,田縣尉剛才回城之時遇刺,傷勢頗重,剛被人抬回縣府,還不知道能不能救的回來。”

“什麼!”

剛才還一臉正色,訓斥兒子的謝康,在聽到縣尉遇刺的訊息之後,被驚的噌的一下站起來。

“怎麼回事?光天化日之下,田縣尉何以遇刺?”

謝四郎此時稍微平靜了些,喘了口氣,解釋道:

“今日一早,有人前往縣府稟報,在城外牧羊坡發現死人,李明府就令田縣尉前去查勘。可是,田縣尉帶著快手到了牧羊坡,並未發現死人,反而遇到一夥兇徒。田縣尉他們,兩死三傷,他自已也遭到暗中弓箭手的暗算,受了重傷。”

“嘶……”

謝康聞言,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一旁的厲延貞,也不由的愕然。

這件事情很明顯,就是一場陰謀。只是,卻不知是否,是專門針對田縣尉的。

想來,恐怕到縣府報案的人,跟兇徒應該是一夥的。

雖然說,只是一件針對下縣縣尉的刺殺,但在厲延貞的心中,卻隱約的感覺到,一場暴風雨,似乎就要來了。

厲延貞發現,謝康在聽到了田縣尉遇刺的訊息後,眉宇間就浮現出深深的憂慮之意。

他並沒有聽說,謝康和這位田縣尉有什麼交往,為何顯得如此的憂慮。這裡邊,好像也有自已不知道的事情。

“四郎!”

謝康沉思了一會兒,對謝四郎吩咐道:

“你且去觀察,無論田縣尉是否脫離危險,都要回來稟報。”

“知道了父親。”

謝四郎從進門,都未對厲延貞多看一眼,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樣。在得到了父親的命令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老師,擔憂田縣尉?”

厲延貞忍了半天,好奇心之心,還是問了出來。

謝康眉頭緊蹙,點點頭後,卻又搖了搖頭,讓厲延貞著實有點糊塗。

“田縣尉在盱眙二十多年,城中武侯民壯、快手皆掌握在他手中。如今朝堂不淨,李明府多次前往楚州,似有所圖。在這種時候,田縣尉突然遇刺,恐怕不是好事。”

厲延貞心頭一驚,謝康言下之意,是懷疑田縣尉遇刺這件事情,是縣令乾的。

真如謝康所言的話,這件事,恐怕還真的沒那麼簡單。

只是,厲延貞實在想不明白,作為田縣尉的上司,李縣令想要掌控兵權的話,只要到楚州刺史那裡,討一張敕令不就行了,有必要冒這樣的風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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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謝康的猜測,厲延貞並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個升斗小民考慮的。

只是在回都梁山的路上,厲延貞心裡,卻為另外一件事情憂慮起來。

上一世,作為圖書管理員。他看過揚州之亂的歷史,非常清楚,即將爆發出來這段短暫的暴亂,是會波及到盱眙的。

厲延貞已經不記得,盱眙城具體是怎麼經過這場動亂的。卻隱約的記得,在盱眙城之中,會有一個豪強之人站出來,抵抗李敬業的叛軍。

這個豪強叫什麼名字,厲延貞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厲延貞並不是想要,去投靠那個豪強。只是想要提前做些準備,他們現在居住的都梁山,恐怕在戰亂開始之後,很快就會受到波及。

所以說,現在厲延貞最為擔心的事情,就是自已和阿翁的安全。

必須儘快也搬到城裡去。

一定要搬到城裡去,厲延貞記得,正是因有那個豪強的出現,好像盱眙城最後,並沒有被攻破。

所以說,想要真正安全的話,這也是他和阿翁正確的選擇。

厲延貞憂慮的是,該如何跟阿翁說這件事情。

他倒是想到了,可以利用方便到謝康那裡學習的理由,讓阿翁隨他到搬到盱眙城。

可是,他還糾結著,蕭縣丞和曹主簿,還有那個張陽炎打探他的事情。

在他看來,自已只要是搬到盱眙城中去,恐怕早晚都會被這些人給找出來。

不過,跟人身安危相比起來,好像這件事情又算不上什麼了。

出城的時候,厲延貞發現,城門處的盤查明顯的緊張起來。特別是進城的人,都會被民壯仔細的檢查,攜帶貨物的人,更是會被勒令將貨物開啟檢視。

看來,田縣尉遇刺的事情,確實引起了盱眙城內很多人的緊張。

看到這樣的情況,厲延貞又想起了謝康的話。

如果說,田縣尉遇刺的背後,真的是李縣令主使的話,那豈不說,這段時間盱眙城內,反而是暗湧波動。

好像搬到盱眙城內,也並不是很好的選擇。

起碼現在這段時間,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厲延貞真的糾結了起來,不知該如何選擇了。

“咦!”

剛走出城門,突然迎面一人騎馬而來,看到厲延貞的時候,發出一聲驚訝停了下來。

離開謝府的時候,因為發生田縣尉遇刺的事情,謝康擔憂厲延貞的安危,所以就吩咐兩個僕從相送。

此時,見有人在厲延貞身邊停下,兩個僕從立刻上前,擋在了厲延貞面前。

厲延貞見到馬上之人,眉頭微蹙。

來人確實認識的,就是曾經在劉家鋪子,見到過的那位三爺。

“小郎君,別來無恙?怎沒有見到老丈相隨?”

厲延貞並不認為,自已和這位三爺有多熟。只不過,人家主動下馬打招呼,如果自已置之不理的話,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上前拱手,說道:

“小子進城拜見老師,阿翁並未同行。沒有想到,在這裡幸會郎君。”

劉三爺面對厲延貞,目光卻一直在謝府的兩個僕從臉上打量著。他好像對這兩個僕從,有些印象,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不過,聽到厲延貞說,是進城拜見老師。立刻就明白,這兩個僕從應該是盱眙城某個府邸中的下人。

“上次小郎君和老丈,在我劉家鋪子遇到麻煩。事後大兄得知後,痛斥在下一番,並吩咐見到小郎君和老丈之後,定要好生賠禮道歉。”

劉三爺臉上掛著笑容,非常誠懇的對厲延貞說。

厲延貞心中很是奇怪,他不認為,那點小小的衝突,能夠讓這位三爺如此的對待自已。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然說,不見的這位三爺,真的會對自已有什麼圖謀。但是,厲延貞還是心生警惕之意。

“上次之事,實乃小子莽撞,郎君不怪罪小子,依然是寬宏大量。”

劉三爺看出來,厲延貞面上雖然謙遜,但是卻沒有想要親近的意思,也就沒有在糾纏下去,又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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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入城門的劉三爺,又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厲延貞,對身邊的人詢問道:

“你們誰知道,剛才那小子身邊的兩人,是哪家府上的下人?”

一個尖嘴猴腮,清瘦的跟麻桿似的傢伙上前,說:

“阿郎,小的認識那兩個傢伙,他們是宜德坊謝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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