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那天,是十月,一中仍舊熱意襲人。

半下午,陽光熱烈,樹懨懨的,人懨懨的。

那時候的梁琰一身橙色,頭髮染成綠色,在周圍一圈深色校服的映襯下十分顯眼肆意。一箇中年人為他指路,來到了班主任所在的辦公室。班裡的學生蜂擁而至,隔著玻璃大膽地觀察這個新來的學生。

班主任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而且梁琰確實也無處求助,沒到兩天,他的頭髮就被剃掉了,也換上了校服,只有手腕處光彩四溢的手錶訴說著心中的意氣。

她作為班主任,也就是英語課代表,被賦予了幫忙看管照顧的重任。

也許他憋著一口氣,他狠下心學習,向她請教。

她很羨慕這樣肆意的人生,也被人生的另一種形況迷了眼,年少懵懂,丟了她的心。

也許有她的功勞,也許沒有,總之兩人上了同一所大學,並一直相處到大三。

孟芸從未說過自已喜歡梁琰,但梁琰跟她隱晦地表白過。她夢想過很多次,梁琰有一天能夠跟她表白,不要隱晦,不要私下,要正大光明。

因為家庭的原因,即使她外貌姣好、氣質淡雅、成績頗佳,但她仍然自卑,她有著不現實的期待,她覺得只要她好,那麼終有一天,她們會在一起。即使本沒有阻礙,即使她已經很好。她的心迷失了,所以她專注於節食,認為這才是好。

任何時候,只要他需要她,她總是第一時間趕來,陪在他身邊。哪怕是在酒吧,魚龍混雜,深更半夜。

她有時候也會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但看著他深情的小狗眼,這些疑惑被拋之腦後。

隨叫隨到,這並不是一個很受人讚揚的詞。他的朋友會嘲笑她,她知道的,當看著他們暗中交換眼神,她就窺見了其中的意味。除了在梁琰身上,她敏感的神經總是線上。

因為忙,她高中之後就很少有朋友。朋友是一來一往,經時間孕育的。如果誰想輕易地就得到一個朋友,那很可能得到的是假朋友。

她一直以成為梁琰的家庭主婦為目標,雖然她節食,但她的解酒湯熬地很好,也拿到了營養師證。

她以為人生就要這樣過去,畢業,結婚,王子與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子……

她還是太過天真,以為世俗的屏障這麼容易就跨過去。她還是太過天真,未說出口的承諾算什麼承諾。她還是太過天真,沒有一點風險意識。

直到那一天,深夜,又被一個電話叫去酒吧,看著他赤身裸體地躺在一個陌生女人的懷抱。她以為這是被下藥,於是保持體面,讓女生穿好衣服,為他熬好醒酒湯,等他醒來。

她苦中作樂地想,也算看到了他的身體,身材還不錯,六塊腹肌,可是青青紫紫的痕跡太過刺目,她不自覺流下了眼淚。

她以為醒來後等來的是道歉與追悔莫及,卻不曾想是一個疑問:“你怎麼在這?”她摔門而去。

從此,他身邊就多了一個女朋友,她這個現實中的灰姑娘,得到了現實的狠狠一擊。

說實在的,她不恨他,她恨自已眼瞎,恨自已不懂她媽的前車之鑑。她應該謝謝他,這麼早就爆雷。可那個乾淨的少年,終究還是逝去了。

她潔癖嚴重。當天晚上發高燒,燒到不知人事,那噁心的一幕仍然在她眼前浮現,嘔。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燈亮了。

是她媽回來了。

她閉上眼睛,放空思緒,睡了過去。

…………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過完朋友的這個生日,她準備回校備戰考研。

站在洗漱臺前,她細細洗去臉上的骯髒,拿起化妝刷的時候遲疑了,她放下。拖上昨天下午收拾好的行李,坐上了前往學校的車。

當她風塵僕僕地站上渝城的土地,卻發現了光鮮亮麗的他站在校門口,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裡的打火機,像在等待什麼人。

她以為他等的是她,孟芸把口罩拉下,遮掩好,正準備從旁邊進去。卻發現那個女生興沖沖地衝出來,挽上了他的手,踏著一個小細跟,一看就是精心裝扮過的模樣。

他的眼神掃過孟芸,她以為他認出來了,結果他漠視著經過,一句話都沒說。大概是沒認出來吧,他的演技可沒這麼好。

一開始投入考研這件事情,真的很難。高三是智力巔峰,她一直不覺得這句話是對的,當她突然投入學習,還是沒劃重點的那種,她頓感棘手,背誦量很大,也很難理解,雲裡霧裡。

這門專業真的太多太雜。以至於她去看考研院校的專業書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已沒學。本科的課程設定會更偏向於跟經濟學交叉,會有很多計算的內容,但考研院校會更偏向於對學科歷史的考察,這些細細碎碎的脈絡和辯論讓人煩不勝煩。

等到正式開學的時候,孟芸發現自已的心裡已經被考研這件事裝滿,根本沒時間傷心。

…………

藍花楹靜悄悄地開著,寂靜的校園裡一下子熱鬧起來了,開學了,五湖四海的學生朝著自已各自的學校趕來。

她往自已臉上撲水,散去睏意。帶上筆記本,背上包,向辦公室走去。路上碰到了課題組的學妹李鯉,李鯉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學姐好。”

她態度很好地回應,笑道:“一起去開會?”

李鯉順勢挽上她的手,用行動回答了問題。

走進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眾人的眼神在她和梁琰身上轉移。她一眼就看見了梁琰,他遲疑著向她走來。這時候,王老師走進來。

王老師朗聲說道:“跟大家好久不見了,不知道假期各位同學做了什麼,都上臺彙報一下吧”,臺下一陣騷動,王老師打了個安靜的手勢,她看向梁琰,微笑道“你先來吧”。

梁琰淡定走到眾人面前,侃侃而談。

孟芸一直很喜歡他這副模樣,也許是自已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對擁有這些特質的人會很有好感。“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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