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葉伊接了個電話，臉色瞬間變得落寞。
在葉伊二十二歲的日子裡，小鎮升起的太陽，和往常沒什麼不一樣，熙熙攘攘的路人好像還是昨天的那些人，和往常不一樣的是，擠滿了人的街道，葉伊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有人吵架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一般傳得很快，街上的人圍在一起，不逛街了，圍了一圈又一圈，在偏遠的小鎮上，看熱鬧顯然比逛街購物更重要。
路人自動聚攏，踮著腳尖，興奮張望，以便更好地談論今天遇到的八卦，回家作為茶餘飯後的消遣，探著頭生怕錯過一點，臉上全是興奮。
葉伊和她姐夫被路人重重包圍，周圍指指點點的聲音越來越多，葉伊的心裡越發焦躁，她討厭這種場合，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氣息。
葉伊的姐姐葉歡在超市工作了五六個年頭，現在卻被催債的人堵在超市下不來臺，被來來往往的人看笑話。
葉伊接到催款電話，準備好的禮品砰地掉在地上，她呆愣了一會，以為自已聽錯了。
多少錢？
二十萬！
被所有人稱讚為公認的老實人葉歡欠了別人二十萬！
真是要瘋了，如果發瘋能解決一切的話，葉伊真的想發瘋。
葉爺爺五月份腦出血受傷，苦熬幾個月終究是支撐不住去世了。
在爺爺葬禮上消失的葉歡轉身欠了二十萬外債，葉伊真的氣笑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握著手機的手都要掐出血來。
葉伊的姐夫一臉焦急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你接到電話了吧？”
“我們趕緊把錢湊湊給你姐送去吧。剛才她給我打電話哭得都要暈過去，現在有人在超市門口堵著，我家能拿出來十萬，你能拿多少？”
葉伊只有五萬。
五萬還是葉伊大學四年省吃儉用，做兼職攢下來打算還助學貸款的錢。
“哎呀，你姐早和我說過，你有五萬，趕緊拿出來，給她送去啊。”姐夫聲音越來越大，葉伊已經不想聽他在講什麼，臉色越來越差，她有錢的事只和葉歡說過。
葉歡經常以愧疚著反覆說沒錢幫葉伊，不是一個好姐姐，葉伊看不得她那為難的樣子，才說自已攢夠了錢。
結果呢，在葉歡需要的是，她已經預設葉伊的錢隨她支配了。
葉伊能怎麼辦呢？葉歡畢竟是葉伊除了奶奶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
她好像做不到看著葉歡被人一直圍堵，家都不敢回，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耳邊彷彿都是高中時期，葉伊壓力大和葉歡通電話，她輕聲安慰葉伊的溫柔語氣。
為什麼人總會不知不覺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完全不一樣並讓人感到害怕的人。
看著門口圍著的人，葉歡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兩個姨媽借錢，再窮都沒有向親戚借過錢的葉歡，借錢這件事讓她覺得難堪，很難開口。
看著電話發呆了五分鐘，手指放在撥出頁面劃來劃去，打出去後停頓了幾次才勉強說出口，說話磕磕巴巴，太難為情了。
加上葉伊和楊格的錢應該夠了。
葉伊被姐夫接上車，把錢給葉歡送去，剛到超市門口就被人圍住了，該死的，葉歡居然沒有告訴她，門口有債主在堵人，是想讓她們當活靶子嗎？葉歡躲著不出現，完全不理會葉伊他們在外面如何煎熬。
周圍的人群討論聲一陣接著一陣，葉歡又不見蹤影，處在這煩悶的環境，葉伊真的要暈了。
在忙林村民的眼中葉伊就像個小大人，從小做事穩妥，上進，優秀，溫柔也強硬。
只有她自已知道她骨子裡一直敏感自卑，只不過裝作很不好惹的樣子，葉伊一家以前沒少被村裡人嘲笑，每次她都能冷靜地回懟，現在卻是一個字都不好說，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太陽越來越辣，葉伊臉上已經出了些細汗。
“既然葉歡不在這，你們圍著我們也沒用，她欠了你們的錢，請到法院去起訴她，你們這樣圍著我們無關人員，限制了我們的人身自由，我可要報警了。”葉伊看著那邊乾著急的姐夫，靠不住，靠不住。
“狗屁，你好意思說自已是無關人員！我知道你是葉歡小賤人的妹妹，就堵你怎麼了。”債主認識葉伊！
“雖然我是她的妹妹，但我對你們之間的借貸關係不知情，沒有使用到這筆錢，你的債務人是葉歡，在法律層面上，你們沒有權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甚至沒有權利限制葉歡的人身自由，你們把我們堵在這，是違法行為，你懂嗎？”
“誰讓葉歡不還錢，你讓她還錢，我們就走，以為誰想堵你們是的。”
“再不散開，我馬上報警。”說著葉伊點開手機，按下報警電話就要撥出去。
“算了算了，我們走吧。”領頭要錢的人看葉伊真的要報警，他可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葉歡為什麼會欠那麼多錢和他脫不了關係。
看圍著的人都走了，周圍看熱鬧的人自覺沒有什麼可看的了，都走了。等外面的人都走光了，葉歡才慢悠悠走出來，看著就讓人火大。
二十萬對這個家庭明明是個沉重的打擊，但她不在乎，她不在乎葉伊會怎麼樣，奶奶會怎麼樣。
她到底為什麼變成這樣！
“你在做什麼？你知道家裡的情況的，我不懂，為什麼這樣。”葉伊想要拉葉歡的衣服，她避開了，葉伊的心一沉。
葉歡沉默不說話，就像沒聽到，整個人看起來渾渾噩噩沒了精氣神，看上去就像被人審訊了幾天幾夜沒睡覺。
“說話！錢被你拿到哪去了？”沒有人說話，葉伊的火氣越來越大。
“爺爺去世，你走得那麼幹脆，就是為了躲債是吧。你是二十六歲，不是六歲，不是十六歲，親人去世不聞不問，需要錢的時候又裝可憐，你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葉伊本來不樂意說這些，但葉歡這副死樣子，她也不想讓葉歡太容易得到別人的諒解，葉伊沒有低頭，還是倔強地想要一個答案，只不過攥得越來越緊的手出賣了她。
為什麼偏偏是葉伊源源不斷地在沒能力解決問題的時候遇到一些無能為力的事，人生總是源源不斷的問題，真的要崩潰了。
“你有本事最好一輩子別說話。”一個人想要爛掉真的太容易了。
這個世界上不缺錢只是少數人，像葉伊家這般缺錢的人才是大多人的生活，所以有多少和葉歡一樣，悄無聲息就因為錢變了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