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伊躺在司法局裡租的單人小公寓裡，嗖的一聲，她迅速從床上彈起，檢查門窗是否關上，上床之前她檢查了一遍還是不放心。
一個人住還是得謹慎些，不管周圍環境是什麼樣，獨居都不能掉以輕心。
葉伊十一點上床，躺了兩個小時了都沒睡著，起床喝了安神補腦液才昏昏有點睡意。
“葉伊，你給我出來，說清楚。”葉伊的夢裡一個瘦小，黝黑的女人站在葉伊家門口亂吼亂叫。
“伯母，什麼事？”葉伊昨天剛去處理葉歡的事，回家後還硬撐著疲憊的身體把贈禮送完，現在聲音裡滿是疲憊。
葉伊只看得到葉奶奶和那女人面對面站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顧不上自已頭疼，立刻衝到奶奶面前。
“這件事又不是伊伊做的，對她發什麼火，滾出來，是你對小輩該說的話？”葉奶奶見不得自家伊伊被莫名其妙當出氣包。
伊伊就是她最好最孝順最懂事的孫女。
對面的女人不好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吵架，傳出去讓人笑話，並不搭話。
昨天一天，葉伊接了好多個電話，有安慰，也有嘲諷，葉伊後面索性不接，就想讓自已有天清靜日子過。
“葉歡哪去了，那個小賤人，不要臉，還錢，把我家的錢還來！”看到葉伊過來，那女人雙手叉腰，雖然瘦小，看起來卻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葉歡到現在都還沒出面，不知道躲哪了，真是諷刺，做錯事的人倒是逃之夭夭了，被牽連的人卻要承擔別人的怒火。
看來上次葉伊在她兒子面前說的話，沒有什麼用。
“你把她當你親姐，人家可不把你當親人，拿著自已丈夫的錢去替出軌物件還賭債，還要跟我兒子離婚，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我都替她臉紅，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娶她，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女兒跟媽一個樣，就是跟你媽媽學的。”
“話不能亂說，你有什麼證據，沒證據，捕風捉影的事被你拿出來一頓亂說，壞別人名聲。”葉伊再不濟也得維護葉歡的名聲，再說沒有證據怎麼能證明葉歡借的錢就是被那樣花掉了。
“你表面看著聰明，還是個大學生，指不定以後也是個出軌女，註定害人害已。”一口氣不帶停，路過的狗都得被她罵兩句。
“你再說一遍！”葉奶奶聽不得別人罵她的孫女，借錢的人不是她，不應該被罵，聽到這句話眼神中全是狠厲。
葉伊聽著聽著，拳頭握緊，再也不能忍受，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揚起的手都要打到她臉上了。
“還瞪我，怎麼，想打我，你家就沒有一個好的，想跟我兒子離婚不想還錢，什麼玩意，你們一家子都是賤種。”滿嘴噴糞的嘴，到處亂飛的唾沫。
賤種，賤種，去你媽的賤種！
“閉嘴！”葉伊實在忍不住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癱倒在地上，愣了一下，沒想到葉伊會動手。
圍觀的人都有些唏噓，別看葉家的小女兒平時看著安安靜靜，又溫柔，要是真的好欺負也不會平穩生活到現在，還考上大學，早就被好事者的唾沫星子淹死，或者早就出去打工，自生自滅。
“賤種！賤種！她媽媽是出軌女，她姐姐也是，她以後也會是，哈哈哈哈！”那女人似乎有些瘋魔了。
那種眩暈的感覺又來了，像是被抽乾了血液，一不留神就會陷入死亡，動彈不得。
奶奶見葉伊臉色蒼白，捏住了葉伊的手，給她一個支撐點。
這種被人當成小丑圍觀，指指點點的生活什麼時候能結束，葉伊真是受夠了！
“誰借的錢找誰還，我沒有義務替她還錢，我家的錢全都給她了，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只有我奶奶和我。我爺爺剛去世，你就來鬧，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以為你這樣鬧對你兒子有什麼好處，我家早就沒臉，你也想要別人刺你兒子脊樑骨說他是個懦夫，傻子，沒出息，就接著大聲嚷嚷，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兒子是個什麼貨色。”
“你該不會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你兒子是個貨真價實的家暴男吧。”
葉伊說完假裝無所謂地擺擺手，指著躲在人群裡偷看的楊格。
葉家早在前幾年就一直是村裡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她不信葉歡出軌，還借錢給出軌男還賭債。
剛才還在大吵大鬧的女人看了看周圍圍觀群眾的眼神都是嘲笑，頓時覺得自已走錯路子了。
以前她兒子娶了葉歡這個喪門星就被別人笑話了很久，但架不住她兒子喜歡，當時她就反對和葉家結親，更別說結婚都四五年了，葉歡也生不出孩子。
等葉歡和自家兒子離了婚，一定得好好給他物色一個更好的，女人心裡想著。
像是妥協般，又像是發現接著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女人聲音放緩。
“你姐可是要和我兒子離婚呢？要離婚怎麼又不敢露面。我家也丟不起這個人，誰家容易，誰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都是種地種出來的。”
看著對面似乎底氣不足的女人，葉伊心裡猜測她兒子並不願意和葉歡離婚，她來這發瘋的目的是讓葉歡和她的戀愛腦兒子離婚。
“伯母，你兒子不願意和她離婚，你找我也沒用。”
看著站在人群裡眼神有點飄忽又有點難堪的男人，葉伊開口道：“是葉歡自已說要跟你離婚嗎？”
“伊伊，你能不能勸勸你姐不要和我離婚，我不想和她離婚，她要錢我都可以給她，我可以去借。”
看著自已窩囊廢的兒子，楊媽真的要被氣暈了。
這種拎不清的人也是沒辦法。
葉伊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些人就是愛得這麼卑微，她以後絕不會這樣。
看著沒啥熱鬧可看，周圍的人又開始和稀泥。
“算了算了。你纏著葉伊也沒用，她還是個孩子啊，她家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找葉歡吧。”
楊媽估計也是被自已的戀愛腦兒子氣到了，覺得自已的行為白白讓她家的臉面都丟沒了，倚靠在女兒身上，任由自已女兒攙著，無力地擺擺手，說：“要是我找不到葉歡我會再來找你的，葉伊。”
看著楊媽有氣無力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葉伊有點心疼她作為一個母親，一個母親為了自已兒子放下身段當個潑婦，結果兒子是個戀愛腦拎不清。
要是葉伊以後有這麼一個戀愛腦的兒子，估計早就被氣死。
現在，葉伊瞬間不心疼了，心疼別人，自已倒黴，她就是最倒黴的一個。
心疼別人，惹一身腥，可別動不動心疼別人了。
“找我做什麼，我一個窮學生哪來的錢還你，找我沒用。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葉歡借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幫她還，和我沒關係！”
“我不管，這錢就得還，我家辛辛苦苦種地，起早貪黑換來的錢就拿去給你姐弄沒了。”
葉歡這事的確不厚道，弄得現在還沒臉見人。
在這件事情上葉家不佔理，葉伊無法辯解太多，但她真的不能還，因為她真的不剩什麼錢了。
“那是你兒子自願借給她的，找我一個窮學生小姨子還，沒道理也不合適。”
葉伊可不能那麼傻，應下這件事。
“就是就是。”剛才還在看熱鬧的村民，現在倒是捨得說話了。
嘟嘟嘟，葉伊打了二十多個電話，葉歡一個都沒接。
葉歡，每次都這樣，做錯事情就自已躲起來。
人在難過的時候，想要說出口的話反而變得更加難以啟齒，只剩下苦澀，那些很想破口大罵的瞬間反而奇怪地冷靜下來。
周圍的人都走了，葉伊無精打采，懨懨的，提不起勁，不想講話。
垂死掙扎的人越是反抗，反而更能引起看客的興趣，他們看著一次次跌倒的人，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親情的骨骼就像是棉花做的，輕輕一吹就散架，重視的人不厭其煩地想黏起來，無所謂的人任由它飄走。
想想這些都是什麼事，葉伊只是想要一個不被任何人關注，不需要理會任何人，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也沒有無休止的惡意的生活。
失去任何一個親人都是難以言明的痛，葉歡所經歷過的痛苦，葉伊也同樣經歷過，都是相同的環境下成長，誰又比誰好到哪去。
葉伊缺愛，卻不會渴望從別人身上得到愛，葉歡缺愛，習慣在別人捕捉那少得可憐的愛。
葉歡嫁人，本意是希望擺脫難堪的原生家庭，也是真的幻想自已的丈夫會真的愛她，現在不顧後果借錢，葉伊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潛意識裡覺得真的和賭債有關係。
事實證明，當你傾注所有時，換來的不一定是愛，只是被別人當成可憐又好騙的玩具罷了。
為什麼葉歡就不相信她的家人才能給她真正的愛，反而認為沒有血緣關係的惡臭男能給她想要的愛，葉伊想不明白，是真的想不明白。
葉歡不會真的給男的還賭債，還和那個男的躲在一起，或者已經和那個男的跑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葉伊會被葉歡整死的，所有的催款電話都會打到她這裡。
一想到狂轟亂炸的電話，葉伊猛地醒了過來，完全沒有了睡意。
原生家庭將會是葉伊這輩子最大的心病，她永遠都逃不過。
葉伊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