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的心情如何,不管人的境況如何,太陽每天照樣東昇西落。好似這蒼天根本不關心這人間的疾苦。人們常常怨天,但終究也無可奈何。

“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個廢物。。。人家小美的老公,只讀了個初中,現在工廠裡工人都200多個,去年又買了一套房。。。你說,你讀的那些Nuan書有什麼用,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工作,小孩子的學費怎麼辦,嗚嗚嗚。。。”砰砰哐哐,家裡的盤子又碎了一地。聽著妻子的叫罵聲,砸東西的聲音,耿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聲不吭。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妻子怒火中燒了。他心中沒有火,也沒有憤怒。因為,他是一個發現問題首先找自已原因的人。他雖然沒有發火,但他一直在醞釀著一些想法,只是,他一直都沒有付諸行動。

耿正畢業於一所不錯的重點大學,大學期間學的是計算機專業。畢業後進了一家不錯的外企,在IT部任職。經過這十幾年的努力,他已經從一名基層碼農,成長為公司IT部的技術總監。正當人生得意時,公司因為高層的變動,在大陸的業務急劇萎縮,直到前年,公司在大陸的分公司處在破產的邊緣。去年年初,公司終於破產清算了。耿正一直都是個勤奮好學的人,這些年他也沒有閒著。只是,這些年,他已經遠離一線開發很久了。而且,他也不想做一線開發了。他可能知道一些大的方向,而這些大的方向,很多已經成為了大家的共識。他沒有覺察到,他總結的很多知識,已經不再那麼有價值了。他其實一直也沒有懈怠,只是,行業的發展比他成長的速度要快。

從公司拿到賠償金後,他休息了幾個月。本來想自已創業,但想到自已也沒啥好的創意,還是先找份工作吧。這不找不要緊,一找嚇一跳。他面試了很多家公司,但卻沒有一家提供offer。要麼是嫌他要的工資太高,要麼說不是很合適。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各大公司都在裁員,中高層是首選,都在搞扁平化。小公司財務一直都緊張,提供不了他要的薪資。就這樣兜兜轉轉,半年過去了,他都沒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雖然說沒工作了,但是家裡的一切開支照舊。孩子的課外學習費,家裡的柴米油鹽,老人的贍養費,社保醫保,養車費,旅遊費,送禮。。。各種費用一樣沒少。人一旦養成了某種習慣,在短期內是很難改變的。就像有點愛鍛鍊的人有個好胃口,等到不怎麼鍛鍊了,他的胃口還是那麼好,於是就發福了。生活中的其他習慣也差不多是這樣。

看著存款一天天減少,耿正心裡有一些惶恐。這些天他又投了些簡歷,也去面試了幾家,但都是些小公司,開出的工資低得離譜,他覺得那樣的工資簡直是對他的侮辱。他摸了摸自已光滑的地中海,咱好歹也是高階知識分子。他有些生氣,於是在家裡待了幾天。

這幾天他和妻子還算相安無事。因為她這幾天在樓下的茶館打牌贏了,心情好,也沒怎麼過問他工作的事。並且每天回家還買了些吃的。但是好景不長啊!這一天晚上十一點多,小孩都已經睡覺了,(因為第二天要上學),他像往常一樣在家玩CF,正當玩的起勁時,巨大的敲門聲響起了,咚咚咚,咚咚咚。他從貓眼看了一下,是他老婆。心想,又發生什麼事了。

他開門後,他就繼續玩他的遊戲。砰,他老婆把包重重地砸在地上。“整天就知道玩遊戲,你這是做好了準備要讓我們一家子喝西北風嗎?還是哪個富婆看上你了?”好好的遊戲心情被破壞了,他有些不爽。但是想到好男不跟女鬥,他沒有理他,繼續玩他的遊戲。他老婆見他不理會,直接上火了。她直接拔掉了電腦的插頭。然後叉腰站在他旁邊,眼睛都快要掉到他身上了,居高臨下,從氣勢上鄙視他。他老婆比他矮半個頭,但是她胃口特別好,長得膀大腰圓,力氣賊大。而耿正呢,這些年得工作,他很少鍛鍊,或者說懶於鍛鍊,雖然有個大肚腩,其實是虛胖。論力氣,他可能還沒他老婆力氣雄厚。

但是這一次,他是覺得他老婆真得有點過分了。他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玩一下游戲怎麼了,你整體幹得就是正事嗎?你打牌就很對嗎?”咚,她老婆用腳狠狠地頓了一下地板,吼道:“你覺得老孃做得不對,你早些時候幹嘛去了?又心痛你的錢了,你是又看上了哪個小妖精!你要真看上了,你就早點滾,滾遠點!老孃才不稀罕!你那點心思以為我不知道,現在開始嫌棄我了,看我長得又肥又胖,老孃不是為了這個家,哪會變成這樣!我以前認識你的時候哪是這樣,現在嫌我老了胖了,不好看了,就找各種藉口,以前我年輕的時候打牌,你幹嘛不說我,你個沒良心的,我真是瞎了眼。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跟你的小妖精走,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拋棄我們。。。”他老婆罵罵咧咧說了能有一個小時,他原本就少的一點怒火早已消失殆盡。

他想,哎,老婆說得也有道理,以前年輕漂亮得時候打牌,他確實沒有提過這事。他發現,每次和老婆爭吵,他都是沒道理得那個。他心情很煩,那一夜,他翻來覆去,不知道幾點才睡著。他老婆也玩手機到深夜,也不知道幾點才睡著。臨睡前,他決定第二天出去走走。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孩子們不用上學。因為昨晚玩的比較晚,耿正起床時,他老婆和孩子都還在呼呼大睡。他看了下時間,6點25,窗外的天色還比較暗。他穿好衣服,輕輕地開啟門,走了出去。平常週末他都要睡到8,9點,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週末這麼早起床了。

清晨的風好涼爽,路上的行人還比較少。但街邊的一些早餐店已經零星的開門了,熱氣騰騰。出門前,他本來沒想好去哪裡,他只是感覺比較悶,比較茫然,他今天一定要出去走走。這會兒,他大概想好要去哪裡走了。他所在的城市叫江城,一條大江從城市中間穿過,江面平均寬度能有600米。江水從西南流向東北。在城市的東北角,也就是在大江快離開城市的地方,有一座森林公園。而耿正的家就在城市的西南的位置。從他家到森林公園,大概有50公里的距離。沿著江水,有一條當地政府前幾年打造的徒步通道,大多數地方都在市區,有少數幾個位置會透過幾座小山,最終的目的地就在森林公園。

耿正早就想徒步這條路了。他在大學那會兒也算是個驢友,大學期間和同學也徒步過很多次,最遠的時候也走過一百多公里。

結婚後因為工作和家庭,他已經很久沒去徒步了,每天都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早上因為出門的比較早,而且之前也沒想好要去哪裡,他就只帶了手機。想到這條道路大多時候都是經過城區,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走著走著,天越來越亮,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因為這條路是沿河修建的,而當地又沒有禁釣,所以路上不時會看到有人釣魚。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吧,他看到前面有幾個婦女在圍著一個釣魚佬,走近一看,原來這幾個女的要買釣魚佬的魚。好傢伙,這釣魚佬釣了能有二十條魚,不過大多數都是非洲鯽魚,看起來重量都在一到三斤之間。

“你要的話,小的6塊一條,大的8塊一條”,釣魚佬慢悠悠地說道。

“你這個是非洲鯽魚,而且你這個小的一斤都沒有,大的也不到兩斤,你也吃不了那麼多,三塊一條,我全部要了”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婦女扁著嘴說道。

“老闆娘,你這殺價得太狠了吧,我這些魚也掉了一大上午呢,你真心要得話,全部5元一條賣給你”,釣魚佬有點氣憤地說道。

“你這個是非洲鯽魚,賣不起價的,而且我是專門賣魚的,我還會經常找你要的。最多三塊五一條,你能賣就賣,不賣就算了”婦女轉身,假裝要走。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地討價還價,最終四塊一條,中年婦女把魚拿走了。她把魚放在她的電動車後面的一個泡沫箱裡,一眨眼就不見了。江邊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釣魚佬又開始專心釣魚了,沒一會兒,他又釣了三條魚。厲害!看了一會兒釣魚佬釣魚,能有半個小時,耿正覺得也挺無趣的,他又繼續往前走。他想,今天必須走到森林公園,去登一登城市的最高峰。

大概又走了半個小時,經過一個菜市場。沿江一帶都是賣河鮮海鮮的。離菜市場還有二三百米,遠遠地就飄來一陣陣濃烈的魚腥味。因為現在是早上買菜時間,整個道路都被人們堵得水洩不通。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小販的吆喝聲,好不熱鬧。這個市場是整個江城最大的肉菜水果市場,早上除了買菜的家庭主婦主男們,還有很多的其他超市、菜檔到這裡來進貨。所以,整個交通的混亂是可想而知的。車輛的鳴笛聲也是此起彼伏,異常刺耳。耿正也是很多年前來過這裡一次,雖然這裡的菜比小區的便宜很多,但是距離遠,環境嘈雜,所以他們很少過來。

這一帶他走的很慢,因為人多車多。走著走著,前面走不通了。前面圍了一大堆的人,在圍觀什麼。他本想不看的,但是因為人實在太多,走不動,也就索性靠近看了下。

“你逆行,你撞到我腳踏車,你還有理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瘦高小夥子有點氣憤地說道。

“你沒長眼睛嗎,看到我車你還撞過來?”賓士車主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你怎麼說話的,你逆行還罵人?”小夥子義正言辭地問道。

賓士車主有些不耐煩了,轉身準備上車。小夥子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能走,你必須向我道歉。這個共享腳踏車的車胎被你撞扁了,你必須賠償”。

“你放開我!”“我不放!”賓士哥一把推開了小夥,小夥跑過去擋在賓士車的門前,不讓賓士哥走,小夥子沒有還手,但他似乎一點也不畏懼賓士哥。

“幹嘛打人啊”旁邊一位魁梧的中年大哥吼道。“就是啊!”旁邊圍觀的很多人也吼道。賓士哥見大家向著小夥子,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杵在那裡不知所措。小夥子還在那裡要求賓士哥給自已道歉。賓士哥不為所動,他點了根菸,然後拿出手機,打電話。正當事情僵持的時候,遠處響起了警笛聲。很快,警車開到了。

從車上下來兩個警察,一個高壯,一個矮瘦。

“大家散了吧,別看了,路都給堵死了,事情我們來處理。”

人群慢慢散去,慢慢地馬路變得空曠了,交通又恢復了秩序。當然,還有少數吃瓜群眾在圍觀,耿正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逆向行駛,撞了我的腳踏車”小夥子認真地對高個警察同志說道。

警察同志轉向賓士哥,賓士哥滿臉堆笑,急忙遞上了一根華子,“領導,我。。。”。

高個警察做了個stop手勢,他轉向小夥子,“小夥子,你們這事兒本來不大,你說吧,你想怎麼解決”。

“我要他給我道歉,並且賠償這個撞壞的共享單車。他非但不道歉,還罵我,推我”。小夥子氣憤地說道。

警察看了下賓士車主和他的車,嚴厲地說道,“老闆,你是接受這個小夥子的要求,還是跟我們去局子裡面說?”

“領導,他的要求我都答應,以後我一定不會再逆行了”賓士哥點頭哈腰地說道。然後賓士哥給小夥子誠懇地道了個歉,鞠了個90度的躬,然後從錢包裡拿了500塊給小夥子。然後小夥子向警察同志道了謝,把共享單車拖到路邊就走了。警車也鳴著笛離開了。賓士哥也驅車走了。吃瓜群眾也徹底散去了,只剩下來來往往的行人。

耿正也開始繼續往前走,路還很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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