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九月我考上了私立華僑中學,那時候私立學校學費很貴,每學期要四十八元學費,我媽媽跑到學校裡找老師又是說又是哭總算是免去了十二元錢,還有三十六元怎麼辦呢?後來還是大姨媽和伯伯幫助我交了一部分學費。可喜的是第二學期學校因為國家搞公私合營變成公立學校了,學校改名為上海市北郊區第一農業中學,學費變為每學期十二元,這樣一來家裡的負擔就輕了許多。在我初三畢業的時候學校又改為上海市第六十五中學,我們畢業以後學校正式改名為上海市少雲中學一直至今。一九五八年七月我初中畢業。我的初中班主任叫歐學鵬是一個廣東人,對人很和藹他一直把我們送到畢業。從初一到初二我連續被評為學校的積極分子,初三時擔任班級的中隊長和三好少先隊員。在學校裡我參加了一個氣象小組,在比賽中我得了優勝發了一張明信片的獎狀至今我還留著,現在我預測天氣有時還挺準的。同時在學校運動會上獲得男子少年丙組六十米第一名。

學校在上海北郊離家很遠,在江灣五角場旁邊,從我們家乘八路公共汽車到學校門口要一角錢,如果走路的話大概要走四十五分鐘。媽媽每天給我一角錢乘公共汽車,因為那時候家裡生活條件很差,爸爸工作單位是私人企業老闆被抓起來了,所以爸爸工廠連續十八個月沒有發工資,他自已在廠裡吃大鍋飯。姐姐和弟弟妹妹們有的在讀書有的年紀還小,那時候媽媽身體還不好,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姐姐本來已經報名參加高中考試並領了准考證,但她考慮了當時的家庭情況最終還報考了上海市幼兒師範學校,因為幼師是免學雜費的。所以每天有一角錢乘車我已經很高興了,這樣我有時買五分車票乘足五站路,下車後再走到學校;有時上學買一角的票子放學走回家;有時來回都走,這樣可以省幾角錢。省下來的錢大部分集郵買了郵票和看學生場的電影,所以現在我還保留了一些老郵票,可惜的是在我去南昌航空學院讀書時留在家裡的郵票丟失了許多,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是挺難過的。

上海集郵公司在南京東路,為了買一套郵票就從學校走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集郵公司,買好郵票後再從外灘走回家,大概又是一個多小時,有時人累了就再乘三分錢有軌電車歇一歇下車再走到家。買一套郵票大多數只要一兩角錢,因為寄一封信才四分錢。蘇聯的;匈牙利的蓋銷票比較便宜,其他的買的就比較少了,小型張就更買不起,只好看看。集郵算是我初中時代的一個愛好吧,我的要好同學叫周翠龍和我們家住得很近,我們倆幾乎天天在一起走。

說起游泳我還是在河浜裡學會的。我們學校在郊區旁邊小河浜很多,夏天放學後就和同學一起跳進河浜裡學游泳,當然為了游泳我也沒少叫媽媽打罵,因為媽媽給我洗襯褲發現褲子發黃,一問才知道我跳到河浜裡去游泳了,打了一頓不敢再去了,不過我已經學會了狗爬。初中時看電影是我的又一個愛好,差不多每星期都會到滬東電影院去看學生場,一場電影一角四分錢,再買一份電影說明書一分錢正好一角伍分。那時候的香港電影我也喜歡看,象“王老五搶親”;“拉郎配”;“唐伯虎點秋香”等。外國電影象“三劍客“;“勇士的奇遇”等我也很喜歡看。除了看電影以外我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買電影雜誌,如大眾電影,電影故事等,直到現在我還留存了一些當年的畫報。喜愛的電影明星有夏夢,石慧,韓非,趙丹,王丹風,王心剛,王曉棠等等。

五八年暑假的一天我迎來了一生中第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我的阿婆因病離開了我們,享年七十九歲。阿婆喪夫較早,一生就生了我媽和舅舅兩個孩子,舅舅和舅媽因病也過早的離開了人世,留下了我大表姐一個女孩子,從此以後阿婆和大表姐就一直跟隨我爸爸媽媽生活,爸爸把阿婆當自已的親生母親一樣對待,而把大表姐就當成自已的子女。如今她兒女均已成家四世同堂,八十多歲的高齡兩千多元一個月的退休工資晚年生活無憂其樂無窮。

我們小時候穿的布鞋都是阿婆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做鞋的工序很多,先把家裡的舊布舊衣服一塊一塊整理好,用麵粉打漿糊有幾次我都打糊了,再在布上把漿糊末勻把布貼在一塊很平整的木板上,差不多要貼四五層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再整張的從木板上剝下來。然後按照鞋樣一個一個的剪下來,按鞋底的厚度碼齊。接下來就是納鞋底,先要準備好線,家裡的線太細阿婆就把它們一根一根剪斷,一頭綁在抽屜的拉手上另一頭拿在手裡搓,搓過的放在嘴裡咬住,就這樣一下一下慢慢的一根一根長的粗線就做成了。接下來就是納鞋底,每一針都先要用錐子扎眼,這樣針線才能穿過去。阿婆納得鞋底又密又整齊,上下左右一條線。鞋底做好了就開始做鞋面,鞋面根據面料不同有燈芯絨和直貢呢等以黑色居多,還要包上邊。最後把鞋底和鞋幫縫在一起,在鞋裡放進木鞋靴在面上刷上水晾乾,拔出靴子一雙漂亮的布鞋就做成了。阿婆眼明手巧還會繡花和做衣服,家裡有許多事先已剪好的花樣,一張一張 的夾在書裡,要用的時候就拿出來當樣子。阿婆唯一的嗜好就是抽旱菸袋,每次都是我到弄堂門口的雜貨店去買菸絲,買回來還要我幫著裝菸絲,說小弟裝的菸絲吸起來好吸。

阿婆是裹的小腳,走起路來很不方便,每天晚上媽媽都要給她倒洗腳水,先要把裹腳布一圈一圈放出來,一條裹腳布大約有兩米長十公分寬,然後再把腳泡在熱水裡,這是阿婆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刻。阿婆的小腳我仔細看過,除了大拇指以外其它四隻腳指頭全部彎壓在腳底板下面,關節都被裹斷了,阿婆常常說舊社會里女人裹腳真是“小腳一雙眼淚一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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