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劍城。
一老一少一胖，杵在大街之上，挺拔如槍，頂天立地。
身前一棟紅色高樓，雕龍畫鳳，鑲金嵌玉，四處流光溢彩，一名名香豔女子盈盈穿梭，婷婷嫋嫋，香風拂面，隱隱傳來靡靡之音。
賈有財咕嚕一聲，狠狠嚥了口口水：“少爺，整不？”
莫問天眼巴巴望著紅色高樓：“整，死也要整，往死裡整。”
無法老道神色肅然，擋在兩人面前，殷殷教誨：“美色如狼似虎，瓦解人的意志，腐蝕人的靈魂，你們把握不住，唯有為師這般浩然正氣之人，方能鎮壓此等邪祟。”
“爾等在此稍候，為師去去就來。”
話音未落，已急不可耐地衝進紅色高樓，左擁右抱，眉飛色舞，眨眼消失不見。
莫問天和賈有財杵在外面乾瞪眼，不自覺地運轉靈氣，支起了耳朵，老道的聲音隱隱傳來。
“萬水千山總是情，一個銅板行不行？”
“有緣千里來相會，十兩銀子不算貴！”
“天涯何處無芳草，兩個銅板搞不搞？”
“春風欲度玉門關，最低也得九兩三！”
“為伊消得人憔悴，三個銅板睡不睡？”
“我拿青春賭明天，七兩以下算強姦！”
“人間自有真情在，四個銅板來不來？”
“玉人何處教吹簫，沒錢不要出來嫖！”
“……”
兩人面面相覷，表情怪異。
“噗通……”兩個小廝架著無法老道，直接丟出門口。
一名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雙手叉腰，罵罵咧咧：“老不羞的，沒錢也敢上青樓，也不打聽打聽，老孃的怡紅院是誰罩的，再來打斷你的腿。”
無法老道滿臉通紅，吐了口老痰，破口大罵：“啊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窮。今日你對老夫愛搭不理，他日老夫讓你高攀不起。”
半老徐娘兩眼一翻，抄起一根棍子：“喲呵，給老孃按住他，老孃要親手打斷他所有的腿。”
莫問天和賈有財連忙架起老道，落荒而逃。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三個窮逼上青樓……
三人一路狂奔，逃出十幾條街，直到城門口，眼見無人再追來，方才停下。
莫問天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老爺子，嫖這種技術活，你把握不住，下次鎮定點。”
無法老道當即吹鬍子瞪眼：“臭小子，為師是那種人嗎，為師只不過是透過身體力行，讓你明白社會的現實，人性的黑暗。”
“再說，嫖乃錢色交易，為師又沒給錢，怎麼能叫嫖。”
賈有財湊上來半個腦袋：“老爺，那叫白嫖。”
無法老道一腳踹上胖子的肉臀：“滾滾滾，沒你的事。”
賈有財受痛，無奈揉著屁股，卻依舊舔著臉道：“老爺，試劍大會明日便開始了，要不咱們到時弄幾把劍回來，然後當掉，再然後，嘿嘿嘿。”
無法老道聞言眼睛一亮，捋了捋鬍鬚：“嗯，有財啊，跟了老夫這麼久，總算有點長進，老夫非常欣慰。”
莫問天抬頭看了看天色，眼見已是日落時分：“老爺子，先找個客棧住下，再探討明日之事如何。”
無法老道微微頷首：“徒兒言之有理。”
三人溜達了一圈，莫問天忽然手指前方：“看，有間客棧。”
無法老道定睛一看，果然，嘿，有間客棧名字就叫有間客棧。
“你們在此稍等，老夫去問問還有沒有客房。”
說完，一腳踏進客棧，只見客棧中人來人往，生意煞是紅火。
無法老道狠狠一拍櫃檯：“掌櫃的，來間上房。”
“好嘞，天字號上房一間，客官，誠惠十兩。”掌櫃正噼裡啪啦敲打算盤，聞言一喜，抬起頭來。
無法老道手一抖，正色道：“老夫說的是地字號。”
掌櫃笑容不改，點頭哈腰伸出手來：“是是是，這位道長，是在下的不是，地字號房誠惠五兩。”
無法老道臉一黑：“人字號呢？”
掌櫃緩緩收起笑臉，淡淡道：“人字號嘛，三兩。”
無法老道咳嗽一聲，湊到掌櫃耳邊，壓低聲音：“那個，掌櫃的，有沒有便宜點的房間？”
掌櫃瞟了一眼，似笑非笑：“便宜的啊，有啊，通鋪一兩，柴房六十個銅板，馬圈三十個銅板。”
無法老道訕訕道：“掌櫃的，還有沒有更便宜的？”
掌櫃從鼻孔中拖出一聲長長的嗯字：“也不是不可以有，馬圈鐘點房，十個銅板，有地兒住還有馬子陪你，不虧。”
無法老道勃然變色，甩袖而去：“傷風敗俗，老夫豈能與禽獸共處一室。”
掌櫃看著無法老道離去的背影，發出一聲嗤笑：“切，沒錢還窮講究。”
莫問天眼見無法老道從客棧走出，趕忙上前問道：“如何，老爺子？”
無法老道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可惜，來晚了，沒房間了，唉，看來只能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了……”
話未說完，一個髯須大漢衝進客棧：“掌櫃的，給我來間天字號房。”
“好嘞，客官，天字號房一間，您這邊請。”掌櫃興奮的聲音高高飄來。
莫問天：“……”
無法老道嘴角一抽，覺得掌櫃的聲音特別刺耳，強迫自已冷靜下來，裝作若無其事。
“我等修行之人，不可如那膏腴子弟般放意肆志，應當平心定氣，樂天知命，身處陋巷而安之若素，一簞食，一瓢飲，亦不改其樂。”
“如此，則心如磐石，外邪不侵，仙途在望，大道可期。”
說罷仰天負手，目光悠遠，神色一片淡然，髯須在晚風中灑脫飄逸，破洞道袍微微輕拂，結合其淡淡言語，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名超塵脫俗的得道高人。
此時，其眼角餘光瞥見一名瘸腿乞丐，正收拾物事，拄著柺杖一瘸一拐往遠處走去。
頓時靈光一閃。
“你們且隨老夫來。”說完施施然邁步而去。
莫問天與賈有財仍沉浸在無法老道的微言大道之中，正在琢磨反駁之詞破其法身，聞言眨了眨眼，莫名其妙，隨之跟上。
老道一路七轉八轉，越走越偏僻，沿途皆是髒亂巷弄，蒼蠅蚊蟲四處撲騰，水蛭肥蛆一蠕一蠕。
良久之後，三人走到一處河邊，這小河寬不過三丈，一座簡易木橋橫跨兩岸，河水略顯平緩，其上漂浮著一些不明之物，臭氣熏天。
莫問天眉頭緊皺，賈有財當即拉起袖袍捂住了嘴，一張肥碩大臉被燻得通紅。
無法老道卻眉毛一揚，露出喜色，一躍跳下橋面，走進橋洞之中，哈哈大笑：“這位道友，老夫與你相見恨晚，今夜你我坐而論道，抵足長談如何。”
橋洞下，一個瘸腿乞丐正啃著發餿的饅頭，嚇得兩腳蹦了起來，急忙把饅頭揣進懷裡，睜著無辜的眼神，一把抓起柺杖橫在胸前防身。
“你，你不要過來啊，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男兒臀下有黃金，老子賣藝不賣身！！！”
莫問天：“……”
賈有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