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廳裡頭,我手中握著一枝鉛筆,神情凝重的看著面前的白紙,又看了看一旁的書本,十分困難努力的一個一個字騰寫下來,寫出來的字還要清楚的朗誦出來,就像個刻苦用功的小學生。

嗚嗚嗚,墨魚也太刁難人了吧,要我在今天內學會念這本書,還要知道這本書是在說什麼的。

他知不知道這本不是童書,而是一般的書籍啊,而且我看我前幾頁寫下來就知道,這還是推理小說,這要一個初接觸這種文字的人怎麼在一天之內寫完、唸完、讀懂啊。

我一邊在心裡罵著庫洛洛那個臭墨魚壞蛋,一邊老老實實的抄寫著,並一個一個字念出來。

不過我還是尋了些小技巧,好比說拿另一張空白的紙在旁邊,每寫完一句,看懂了便用那種我熟悉的扭曲小字寫下來那一整句的意思,方便我自已前後對照,理解整個故事的脈絡。

但是,雖然我是這般的聰明,也不能這樣要求我今天就學會這種文字啊!這文字根本就是山頂洞人的影象吧。

我的表情時而扭曲、時而驕傲的,經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瞧個兩眼,然後掩著笑離去。

不過本寶寶可沒時間理會他們,伸手拿了塊瑪奇姐姐準備給我當早餐的鬆餅塞進嘴裡,我又繼續埋頭苦幹了。

算了算了,反正整天沒事幹也無聊,學些東西也是頗不錯的。

我覺得自已的學習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了,跟著墨魚全部唸了一遍,現在又自已抄了幾個章節,對於這種文字可說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也捉摸到了一些規律規則。

唉,看來我是個小天才呢,也難怪我常常有許多天才才知道的煩惱--像是為什麼我這麼聰明、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

“大家早……”就在我自戀到一半時,俠客那剛睡醒的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他揉著眼走進了飯廳,一看到我在桌邊抄寫東西,不由得睜大了雙眼,“哈哈?!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

噢還真是抱歉,我的早起嚇到你了,嚇得你眼睛都要瞪得脫窗了。

“睡好了,就醒了唄。”我一臉平淡的說著,沒有多理會他。

要是和他浪費時間的話,我絕對沒辦法在今天內完成墨魚給的任務啊,這書可還有大半等著我抄呢嚶嚶嚶嚶。

“稀奇了稀奇……”俠客自顧自的說著,便走進了一旁還「半殘」的廚房,拿了點吐司和牛奶出來,就這麼坐在我對面,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盯著我做事的。

“……你幹嘛?”我被他盯得渾身發毛,這才停下動作,微微抬起頭看向他。

寶寶知道我很可愛沒錯,但你知道你這樣盯著我頗像變態怪黍蜀的嗎?

“看你。”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說著,無辜的眨了兩下眸,又繼續啃著手中的吐司。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在看我,是在問你看著我幹嘛。

不過這些話我可沒說出來,直接選擇無視了他,低下頭繼續念念叨叨的。

“哈哈,你為什麼要抄書啊?”他啃完了一片吐司,又喝了一杯牛奶,悠悠哉哉的再一次打斷了我。

“因為墨……庫洛洛要我今天內學會念這本書還要會寫。”

所以你要問就去問那腹黑墨魚乾嘛這樣虐待兒童啊嚶嚶嚶嚶,我可以打家暴專線嗎?這兒有人虐兒啊。

“嘖嘖嘖,既然是團長說的,那你可要加油了。”

俠客一副事不關已的表情,那狐狸般的笑容看上去頓時越發的欠揍了。

只見他說完後,又低下頭自顧自的玩起手機,我忍住想扁他的衝動,乖乖認命的低下頭寫著。

俠客微微抬起眼眸看了眼前的小人兒一眼,瞧那認真又扭曲的小臉,就不禁覺得好笑。

他忍著笑,這才又低下頭看著手機和裡頭正在跑的一些程式。

我就這樣抄了好一陣子,除了吃午餐、上廁所有稍微停下以外,其他時間鉛筆在白紙上書寫的聲音從未停頓過。我深深的懷疑,當我抄完這本書,我這可愛的小手是不是也要跟著斷了。

“哈哈,抄完之後來我房間和我領個禮物吧。”俠客突然起身,摸了摸我的腦袋,笑眯眯的說著。

“好……? ”我一臉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看著他走出了飯廳,眼裡盡是不解。

什麼禮物啊?怎麼突然要給我禮物?抽風了?

算了算了,不去想了,再想下去會抄不完的。

唉,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人生好難。

————

我就這樣一直抄到吃了晚飯之後的時間,才將整本書抄完。

滿桌子都是我抄寫東西的紙張,還有那個被我用來記錄句意以便理解故事的白紙。

我稍微把滿桌子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把那本書和抄好的那疊字給了庫洛洛,這才滿心疲憊的回到了自已的房間,直接倒在床上蠕動著。

我覺得我雙手都無力了有不,短時間內請不要給我筷子當餐具,我覺得我的雙手可能會抖到拿不穩……

揉了揉有些犯困的雙眼,我用痠疼的雙手撐起了身子,渾身軟綿綿的到衣櫃拿了換洗衣物,進到浴室洗澡去了。

話說回來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一邊洗澡一邊思忖著這件事,直到關上了水,換上了睡衣我才想起來。我好像,還沒去找俠客領他口中的禮物呢。

這番想著,我便拿著毛巾擦著自已溼答答的頭髮,緩緩走去俠客的房間,敲了敲他的房門,“俠客,說好的禮物。”

一想到俠客,我就想到他三番兩次直接開門走進我的房間。

哼哼哼哼,看看寶寶是多麼的乖,知道要敲門要叫,而不是直接開門走進去。

俠客從裡頭應了聲,在我還在心裡為自已正直的舉動沾沾自喜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啟了房門,看到我擦頭髮的動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無奈的開口:“你先進來吧。”

我有些不解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便乖乖的走進了他的房間。

嗯,髒亂無序,有很多電器產品、電腦電線電視的,電子設施都快淹沒人睡覺的地方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個豬窩生活下去的。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再過來?”身後傳來他的聲音,隨後我便感覺身子被人抱了起來,放在一張應該可能也許是椅子的東西上,隨即我手中的毛巾便被拉走了,而耳邊也響起了吹風機的聲音。

“唔……”我眯起眼眸任由著俠客幫我吹頭髮,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說道:“怕吹完就又忘了啊!”

我的腦子小,一次只能想著一個事好不。

又要來找俠客、又要吹頭髮的,沒辦法,我一定會忘記的。

“真是的。喏,看桌上那個盒子,給你的禮物。”俠客一邊幫我吹著頭髮,一邊說道。

我眨了下眼眸,在眼前凌亂的桌子找到了唯一一個看上去整齊的小盒子,伸手拿了起來,好奇的左右打量。

這是什麼東西呀?難不成是……小炸彈?嗯咳,不是,一般人不會送炸彈當禮物的。

那裡面會是什麼呢?

看著我在那邊好奇的端詳盒子,俠客忍不住笑了出來,“那麼好奇就開啟來看看呀。”

“哦哦。”我微微點了點頭,照著他的話開啟了盒子,驚訝的發現裡頭躺著一個精巧的白色手機。

“俠客俠客,這手機,給我的?”我微微揚起腦袋看向他,水色的眸子看上去像是泛著淚一般,裡頭卻是盛滿了興奮好奇。

“嗯,給你的。基本的設定我都弄好了,也弄了些音樂什麼的,還有旅團大家的手機號碼。”他笑眯眯的說著,一邊用吹風機吹乾我的髮尾,一邊笑道:“怎麼樣?還喜歡嗎?”

“嗯!”我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便開啟了手機開始研究起來了。

這真是太好了,有一臺手機不但方便,還能打發時間,能玩玩遊戲就不必怕無聊了!

“會用嗎? ”俠客微微低下頭湊近了些,雙手仍然在幫我吹頭髮。

“嗯,我自已研究研究。”我盯著手機的螢幕,頭也沒抬的回應著。

突然覺得今天庫洛洛教我文字真是不錯,至少手機上顯示的東西我大部分都能看得懂了。

“那好吧。”俠客笑著,直起身來幫我把頭髮吹乾了,這才將吹風機收到一旁。

我連忙將手機放回盒子裡,抱著盒子蹦蹦跳跳的跑到他的面前,“俠客!謝謝你!”

我有手機了耶!嗚呼!

“不客氣,快回去休息吧。”他又笑眯眯的揉了揉我的髮絲,這才目送著我的背影離去。

我一回到房間,便興奮的蹦到床上,低頭擺弄起我的手機。

哇喔……感覺真是有趣,能上網看影片什麼的,還有音樂能聽、漫畫能看、小說能讀一一前提是我要乖乖學好這奇異的文字。

俠客這次真的是送對東西了,能好好打發時間了,至少在我不肯睡覺的大半夜不用再光看著月亮發呆了。

話說回來還有些什麼東西呢……

我捧著那盒子裡外瞧了瞧,從裡頭又拿出了一組充電器和一條耳機,便興高采烈的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真好,感覺就像活在自已的小世界一樣,雖然只是自已一個人聽著歌,卻感到異常的安定,異常的……想睡覺。

一邊聽著耳機裡頭輕快的旋律、溫柔的嗓音,我的視線越發的模糊,隨後便在不知不覺中,握著手機倒了下去。

大概,是今天抄書抄累了吧。

————

那是個下著小雨的日子。

在淅瀝淅瀝的雨聲中,我看到了一個女孩穿著爸媽買給她的心愛衣裳,滿心期待的在門廊走動著。

為什麼會知道那是爸媽買給她的?其實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那個女孩正是我自已,我才知道這事情的吧。

她等了很久,非常的久。

從大清早等到中午,再從中午等到下著綿綿細雨的午後。

我知道,她的情緒早已從一開始的興奮不已,變得緊張不安,最後則是失落沮喪。

從一開始興奮的走動,到不安的凝望,最後沮喪的抱膝坐在那角落。

這個夢,好討厭。

那種強烈的失落感,就算只是在回顧,我卻能一清二楚的感受到。

“喀。”

這一聲,彷彿帶有無限希望,讓她連忙從門廊地板站了起來,滿眼期待的看著推開的門,迎來的卻不是她期待的人。

對,不是,我期待的應該是我的父母。

而這天,是我的生日,因為唯獨在這天,我可以盡情的當最純真的自已,逃離一切和家族有關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來著?

我的記憶、認知總是這般的零散,我只知道部分,卻總有一種忘卻了最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而每一次的夢境,我卻只能保留所有心理上的感官,實際的內容往往是被遺忘的。

“……哥哥。”

夢裡的畫面傳出了對話聲。

女孩看著來人,說不失望還真有些勉強,但她卻還是強迫自已扯開了笑,“爸爸媽媽呢?還有姐姐,你們怎麼不是一起來的?”

進門的男孩表情有些氣惱、忿忿和無奈,他沒有看漏那失望的表情,卻也無可奈何,“那個,哈哈……”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日子,一如既往的事情卻沒發生,反而還冒出了不應有的事。

“這個……”他面露難色,伸手將一個黑色的信封遞給的那女孩。

我好像知道那個信封的意義——任務。

不過,這一切卻是那麼的不合理,在這一天,我不應該被這個詞束縛住,而是做自已渴望的事情啊。

男孩看著她驟白的臉色,心裡也是有所掙扎,卻還是照著被吩咐的話開了口:“爺爺說……之後會補給你三天的假,作為今日的補償。

爸媽應該是來不了了,琴琴那丫頭……哎呦,我也不知道她上哪了,一眨眼的時間就跑不見了……”

他好像還在繼續唸叨著什麼,但我聽不清。

應該說,不論是現在的我,還是那時的她,都沒法聽清楚他拿出那信封之後的話語。

心裡頭像是被冰水淋過……不,根本是跌入了冰窖,那寒意可說是由心底發出去,一路隨著脊椎佈滿全身。

我還記得那感覺——絕望。

如果說在那天之前,我過著的生活、我的全世界是黑白的話,在這一剎那,它已是漆黑一片了。

我不喜歡這個夢,應該說,這一段過往。那彷彿丟了心、卻仍會心痛的感受,我不想再擁有。

“殺手,本來就不該有心的。”

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這句話,那聲音卻是如此的熟悉。

是啊,不該有心,但是我直到那一天,才真正決定拋下了心。

“哈哈! 你要去哪裡?”

“執行任務。”

突然而來的驚呼拉回了我有些飄遠的思緒,我看不清眼前任何的畫面,除了傷心以及絕望,我更感受不到任何情緒。

我知道、我記得,我已經對生活不再有所期待了,我已經決定不再繼續在這血腥殺伐的痛苦日子尋找快樂了,我已經決定……把殺戮當作正常、快樂的生活了。

“外面下著雨,帶把傘啊哈哈!”

“不必了。”

一切的思想從那刻起就這樣病態的扭曲了,而行走的人兒自此之後便像個傀儡娃娃,失了魂。

只有弱者的悲鳴和腥紅的視線能刺激她的感官,告訴她——自已還活著。

————

我猛然睜開了雙眼,耳機早已因為我奇葩的睡姿而落在了床上,我聽著耳機那傳出來的細微音樂聲,手掌撫上自已的胸口,還能感受到那顆心臟劇烈的跳動。

但感受更深的是,那彷彿被絞在一起、揪著的痛。

剛剛的夢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我只記得最後那失落與絕望的感覺,以及心痛。

我更知道,我討厭這感覺。

“殺手,本來就不該有心的。”

這句話不知為何,卻一直停留在我的腦中,只有這一句話,其他全部隨著夢境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句話倒是提到了……殺手?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說到殺手?我這股心痛的感覺,也和這有關嗎?

我該不會,曾是個殺手吧?

我頓時迷茫了起來,畢竟我還是對我的過往一點印象也沒有,卻下意識的希望,自已僅是個平凡人,但種種跡象總好像在提醒著我,我不是平凡人類。

我搖了搖頭,試圖甩開這混亂的思緒,以及那彷彿被全世界丟下的感覺。

再次抬起頭來,看了看床鋪、時鐘。

僅僅午夜時分,這夜可還長著呢,但我卻絲毫不打算入眠。

不論是之前的恐懼,還是今夜的絕望,我都不想再體會了。

我拿著手機,看了下電量,果斷起身走出了房間。

由於是最角落的房間,正好一旁就是走道的盡頭,我便這樣坐在兩面牆之間的小角,看著眼前一整排的門扉,一邊聽著耳機裡頭的音樂,一邊想著每一扇門之後住的是誰。

就只是這樣,靜靜的坐在這,看著那每一扇門,我好像能感受到在那之後的大家——旅團的大家。

好像能借著這樣子,排去那被世界拋棄了一般的孤寂感。

好像能借著這樣子,感受自已不再是一個人無助彷徨著。

好像能借著這樣子,給予自已些許的安全感。

就這樣、靜靜的就好,靜靜的,讓心跳逐漸趨於平緩……

我不想,再夢到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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