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
張的緣故他劃了好幾下都沒把火柴點燃。
這時，聽到尖叫聲的金清已經拿著手電筒快步來到
門前。
他敲了敲門：”小弟，你怎麼了？能開門嗎？如果不能
開門，我直接踹開了。
家裡有男人在，這麼快就趕過來了，金珠心裡稍微有
了一絲安全感，暗暗呼了口氣。
別踹，我能開啟，等一下，我馬上過來開門。
他放棄了點燃火柴，一路摸索著緩緩走到門口。
剛開啟門就對上有些刺眼的手電筒燈光，不由眯起
眼。
”怎麼了？”金清將手電筒舉高往屋裡照。
是老鼠，有隻老鼠在我床上蹭地跑過去，好嚇
原來是隻老鼠。
金清鬆了口氣。
每到莊稼快要成熟時田地裡沒少有老鼠出沒，村子裡的婦女和七八歲的小孩子常常抓老鼠保護莊稼，同時也能添一口肉。
雖然他們家不吃老鼠肉，但再大的老鼠也沒有人十分
之一大，他有些不懂老鼠有什麼可怕的。
只是聽到男孩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金清柔聲安慰:
別怕，有老鼠也被你的叫聲嚇跑了。
金珠嘴角微抽。
這算哪門子安慰。
就算現在被嚇跑了，等我睡著了指不定帶著一家老
小來我屋裡頭打轉，說不定已經在哪個角落打了洞。
啊！我怎麼這麼慘，睡個覺都不安生……
金珠抱著腦袋，煩躁地將頭髮抓得亂糟糟的。
金清有些無奈：“我進去看看，如果能找到老鼠洞給
它堵上。
金珠連忙側身讓他進來。
有手電筒照明不用再摸索就能將火柴劃亮，點燃煤油
燈。
屋裡瞬間變得亮堂起來。
金珠將床上的被子抖了一遍，沒有看到老鼠的蹤影，又將老鼠爬過的被套扯下來，嫌棄地遠遠丟到書桌上。
金清將房間四角仔仔細細檢視了一番，還把桌櫃床
鋪挪動了，沒有找到老鼠洞。
”你睡覺前門窗都關好了，屋裡找不到老鼠洞，那隻
老鼠應該是從屋頂上面進來的。”
南方多雨，村民們每年總要修整一回屋頂才不會漏雨。不久前金清將家裡的屋頂修整過一遍，買了些新瓦換下一批殘缺不全的舊瓦。前幾天村裡下過一次雨，屋裡沒有漏雨，按道理應該不會有老鼠從屋頂進來。
不過老鼠這種動物天生會打洞，沒準就是這兩天打的
洞，或者從房梁一側打了洞鑽進來。
金珠抬頭看著屋頂，烏溜溜的眼珠轉個不停，飄忽不
定，忐忑不安。
“那要怎麼辦？不把洞堵住又有老鼠跑進來，我都沒
法安心睡覺了。
男孩小臉發白，五官都快要皺成一團，如臨大敵般欲
哭無淚的樣子，可憐巴巴的，又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金清努力忍住笑意，言語格外溫和：“老鼠都挺聰明的，聽到你的叫聲今晚應該不會再來了，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天亮了我再把洞找出來堵上。
然而這種安慰對金珠沒什麼用，只要想到老鼠洞有老
鼠從裡面鑽出來，大搖大擺地光顧她的房間就睡不著覺。
從小到大他最怕老鼠和各種軟體動物，每回看到圖片
都會起雞皮疙瘩，更別提差點接觸到實體了。
但是現在這麼晚了，爬梯子去補老鼠洞太危險。
金珠抱著胳膊縮著脖子，思來想去，有了個主意。
”大哥，要不今晚咱們換房間睡吧!
這個方法除了心理安慰沒什麼用，說不定自已的房間
也有老鼠出沒。
但，能有心理安慰總比沒有的好，至少能安心睡一
晚。
金清點頭答應下來。
金珠連忙從櫃子裡取出乾淨的被套，金清同他一起
套好被子，抖開，攤平。
“手電筒你拿去用吧！
金珠一手拿著手電筒和鞋子，一隻手端著洗腳用的搪
瓷盆，去灶房倒熱水洗腳。
洗完腳從灶房出來，見自已房間的煤油燈熄了，顯然
裡面的人已經躺下睡覺了。
男孩輕手輕腳地來到斜對面的房間，進門之後先用手
電筒照了一圈。
沒有看到老鼠的影子，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邊豎著
耳朵聽有沒有什麼動靜邊捏著鼻子小聲學貓叫：“喵~喵～
喵～～”
然而老鼠沒有聽到，金清聽了個正著。
小弟，我屋裡沒有藏吃的喝的東西，應該不會招老
鼠惦記，快睡覺吧！
他的話語中明顯帶著笑意，金珠耳根有些發燙。
這是在笑話自已好吃，還是笑話自已學貓叫，又或者
一起笑話。
他的氣呼呼地爬上床，拉著被子兜頭罩住，就算有老鼠
來這間房子啃木頭磨牙，總不可能鑽進被子裡。逗完小弟之後，面對著無邊的夜色金清有些後悔
了。
他不太習慣睡這麼軟的床，軟綿綿的，如同睡在雲
裡，整個身體都在往下陷。
更別提被子上帶著淡淡的馨香，充斥著鼻息，不聲不
響地，幾乎滲入呼吸和周身血液裡。
這樣的香味應該是一種花香，不是肥皂能洗出來的味
道，而是男孩身上的香味，偶爾離得近時他曾聞到過。
他感覺渾身不自在，有種說不出的燥意在四肢百骸裡
快速流竄著，閉上眼睛許久都沒有睡意。
為了擺脫這種燥熱，金清只能在心裡默默背草藥
集。
揹著揹著，漸漸感覺到疲憊，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醒’過來了，發現自已回到城裡
的家裡。
二弟小弟都不在，只有他一個人。
家裡的大門上還留有泛黃的封條。
他心裡酸澀不已，伸手撕掉封條，緩緩推開門。
他不敢往裡走，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抬眼，怕看到
牆壁上殘留著刺目的血色。
然而，縱然刻意避退著，還是看到了兩邊的藥田裡荒
蕪一片，忍不住紅了眼眶。
當初帶著弟弟們狼狽逃竄時，父親對他說不要再回
來了，就算有朝一日局勢變化，也別再回來。
他當時想著一定要回來，風風光光地回來，要為金家
平反，要為父親報仇，哪怕這一生自已做不到還有弟弟，
弟弟做不到，他們還有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