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多年前,也就大概是我十五歲的時候,2009年的秋天,高中開學第一天。

我來到了縣城裡最好的高中,真不是吹牛逼,至少過了這麼多年,它現在還是最好的。站在門口,對一個只有十五歲並且詞彙匱乏的人來說,就一個感覺,大,很大,非常大。走近學校的校門,道路兩旁,隔著兩三米就有一棵樹在直直的站著,道路的左手邊,是每週舉行升旗儀式和各種運動會,校園活動的足球場,在學校最西邊的角落,整整齊齊排布這七八個籃球場。主教學樓需要沿著道路一直往裡走,它在學校的最裡面,從校門口到教學樓,慢慢走也得花個十分鐘。我怎麼知道?問就是多年卡點上學經驗得出來的資料,實踐出真知。

我的教室,在最遠的教學樓的倒數第二層的第三間教室。

雖然這麼說很裝,但是我能來這個學校,確實也完全在把握之中。

時間再往前倒騰三個月,隨著廣播裡“考試結束,請各位考生停筆”的聲音,中考伴隨著最後的鈴聲,畫下了一個句號。那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制度改革讓我們跟報考大學一樣,還得填一下高中志願。

這個事情是誰提議的我們不去深究,但是該說不說,除了浪費紙張之外,那時候我真想不到這件事的意義在哪裡。整個縣城只有四所中學有高中部,一個在鄉鎮,一個在教學質量口碑極差,剩下兩個在主城區佔據著絕大部分的教育資源。

監考老師開始分發志願表,順帶在現場來了一個招生宣傳。

“各位同學,填報志願還是很重要的,大家還是要慎重考慮,如果你覺得你能考上二中的,但是不太穩定的,你可以報考我們一中,這樣能分配一個不錯的教學班,同樣的道理啊,如果覺得能考上一中,但是沒什麼把握的,也可以報考三中,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嘛。”一個戴眼鏡的男老師說著。

我去你大爺,合著這個考場沒有二中老師,你們就這麼說是吧。雞頭鳳尾都整出來了,我雖然十五歲,也不是五歲吧。

志願單上可以填兩個學校,其中一個備選。而我的志願單上,就只有一個二中,其他地方都是空白,我不需要備選。

收筆,起身,準備出門。

“同學,你就寫一個嗎?你不給自已留個備選嗎?萬一發揮失常,這樣還能有一個保底啊。”另一個女監考老師跟我說。

“老師,別人可能有需要,我沒什麼需要的,我能考上,就不勞你們費心了,至於發揮失常,我知道我能考多少。”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恍惚間我看到兩個老師的眼神,好像覺得,這小子,真愣頭青。

開學站在校門口的我,當時真的想把那兩個監考老師叫過來。(這點倒是跟我爸挺像。)

老子說考得上就考得上,別跟我逼逼叨叨,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指點點了。

2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班級裡面,一個我認識的人都沒有,有點離譜,其他人要麼是初中同學,要麼是小學同學,湊在一起有說有笑,我顯得格格不入。

我當時只是覺得,怪了,我之前的同學都去哪兒了。

無所事事,靠在陽臺邊上,看著籃球場上一群人在打著球。

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好,我叫阿雨”,這是我和阿雨,第一次見面的對話。眼前這個少年,眼神裡滿是清澈和乾淨,伸出的右手又顯得有些侷促。

“你好,我叫戌戌”

禮貌性的回覆下,我也伸出了手,和他握在了一起。人和人的羈絆,彷彿在見面的第一眼就已經註定。高中開學的第一天,一句簡單的自我介紹,一次握手,兩個少年就如此簡單的,成為了朋友。

其實,這並不算是我和阿雨的第一次見面,在此之前,我們就曾是另一個初中的同學,只不過,當時他在我隔壁的班級,所以上學放學,有時候總會有個照面。我以前生活的縣城,真的很小很小,小到什麼地步呢,就拿我和阿雨來說,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同時也是我小學同學的初中同學,並且我們還是在同一個初中上學。小縣城的人際關係,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簡單且複雜。

“你他媽能不能別老玩這種割草遊戲,《怪物獵人》,《最終幻想》,《戰神》,《旺達與巨像》...哪個不是神作,你能不能換個玩?!”他一邊罵著一邊電視機旁的抽屜裡,拿出了幾張光碟。

“你管我,我就喜歡這種殺起來過癮的”,沉醉在《三國無雙》的我一邊割草一邊回答著他。

這是每個週末的保留節目,那時候每個週日的晚上,都是雷打不動的晚自習時間。每次一到週日下午,我就會提前到阿雨的家裡打遊戲,等到快上課的時候,我們再急匆匆的往學校趕去。那時候,電腦還沒普及到每家每戶都有,更別說智慧手機了,連觸控手機都不多,縣城裡面最多的還是網咖和遊戲廳。比起在外面瞎混,週末去找同學,似乎更讓家長放心。

有時候,我也會站在他後面,看著他玩著一款叫《魔獸世界》的遊戲。“嘿,你要不要也一起來玩這個遊戲,濤濤和波波也在玩”,他取下耳機轉頭看著我說。我回答道,“可以啊,大家一起玩挺好的。”至此,也算是正式入了暴雪的坑了。以至於後來的很多年裡,我都依然玩著暴雪的遊戲。

我們是網癮少年嗎?不,我們不是。阿雨還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足球一個是畫畫。他真的挺特別的,很難想象到,一動一靜的愛好,會長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最喜歡的是大衛貝克漢姆,就是那個能踢出圓月彎刀的英格蘭隊長,長得賊帥得到足球運動員。一次體育課上,他非要給我展示一下,那個圓月彎刀是怎麼踢出來的,助跑,側身,起腳,支撐腳外腳背蹭地,出球腳足弓側面觸球。彎不彎刀我是不知道,但是穩穩命中了我,就跟開了定位一樣。

“我他媽!!!”我倒地的一瞬間,我甚至聯想到了,他將來要為我的下半生和下半身負責。

而他的繪畫,更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支鉛筆一張紙,他可以素描出他看見的一切。

有一天晚自習,我趴著課桌上睡覺,他拿著鉛筆懟了懟我,“醒醒,別睡了”。

我睡眼惺忪地看見的,正是他用草稿紙,素描我睡覺的樣子。“兒子,爹給你畫的好不?”,看著一臉賤樣的他,我拿過來一瞧,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連衣服上的褶皺都是一樣。

“去你的吧,我覺得一般”,一邊說著一邊裝進了我的書包裡面。不過遺憾的是,經歷了幾次搬家之後,我再也沒找到當時他給我畫的這幅素描了,但是這幅畫的樣子,一直在我腦子裡,從來沒有消失過。

3

“要去北京集訓了嗎?”我問道。

“是的,過兩天就走,把藝考考完了再回來。”阿雨回答到。

這是高中最後半年,大家都在為了高考做著準備,整個學校都籠罩在一層壓抑的環境下。其實阿雨的文化課,並沒有那麼不好,班主任甚至找過我,讓我去勸勸他,以他的能力,念個本科沒什麼問題。最後我沒去,我單純地覺得,我不是他,作為一個旁觀的人是沒有資格去幹預別人的決定的。他在最後的時間裡,做好了打算,準備從藝考出發。那時候我總是調侃他,“行啊,以後就是混過北漂的藝術家了,你可以的。”

我們當初約定好,一起去同一個城市念大學,可是,有的事情不是計劃好就能實現的。高考結束後,他去了成都念大學,而我因為沒有理想的學校報考,毅然決定了再次複習一年,重新備考。

再次經歷的高三,更加的暗無天日,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以及巨大的壓力。那時候,抬頭看著天空,彷彿都是灰色的。

在這段難熬的日子裡,阿雨偶爾也會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他的大學生活,他遇到了誰,他有什麼有意思的事兒。

那天晚自習開始前,我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電話那邊是熟悉的聲音,還帶著一點點開心,說:“我談戀愛了。”

“過程很扯,我那天上完課,把書忘在了教室裡,然後她撿到了,於是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她就把書拿給了我,我們就這麼認識了,然後,沒過多久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說:“不錯啊,小夥子,跟他媽電視劇一樣,別人這麼跟我說,我肯定不信,你這麼說,我完全相信。什麼時候讓我跟嫂子講兩句。”

然後電話,就真的遞到了旁邊姑娘的手裡,過程中我還聽到他說,“我兄弟想認識認識你。”

我一時的突發奇想,他還真給我實現了。我一下子還有點手足無措。我說什麼呢?總要說點什麼吧!“大嫂好,我是他兄弟,那個...我...哎呀,你們好好相處哈。”

“你這個兄弟怎麼神叨叨的。”

我,神叨叨,哈哈哈哈。

幾個月不到,他分手了,原因很簡單,姑娘覺得他是渣男。

他,渣男?!拉倒吧,他什麼性格我知道,他如果是渣男,我手心煎魚給大家吃。

他總是鼓勵我,要加油,我一定能考上喜歡的大學,他會在成都等我,咱們以後繼續混在一起。每每這個時候,就像在我昏暗的日子裡面,照亮了一束光。可是啊,人生註定不是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實現的。我考上了北方的大學,他留在了南方唸書。

在我大二那年,我又接到他的電話。

“我談戀愛了”嗯,熟悉的一句話。

我還是想八卦一下過程。

“我跟我朋友玩的時候,剛好她也是我朋友的朋友,就認識了。然後就開始慢慢地約她出來玩啊,多玩幾次就熟悉,一次出去騎車,她坐在後座,我就讓她摟著我,才不會掉下去。”

“然後呢?然後就在一起了?”我這屬於是明知故問。

“對。”

我就知道,這小子談個戀愛不整點偶像劇情節是不行的。

過年的聚會上,我見過這個姑娘,很漂亮。

生活,總愛跟人們開著玩笑。當我還在憧憬著,畢業之後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分手了。

這次他很傷心,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我沒有去詢問原因,我相信所有事物都逃不過物理定律,唯有緣分一直是我認為隨天意的東西。當我回到成都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要靠離開一座城市才能忘記一個人嗎?我不知道,但是我尊重他的選擇。

如果生活在你生活的地方,身邊是一樣的霓虹,頭頂是同一個月亮,照著你的月光也照著我,吹過你的風也吹過我,淋著你的雨也淋著我,那我怎麼去忘記跟你有關的生活。

4

後來,這小子因為工作去了北方,我一個人留在了成都。我們之前的願望,終究還是沒有實現。一北一南,一南一北。

“我準備要結婚了。”他說。

“真不錯啊,準備什麼時候?我提前準備份子錢。”我很開心,因為他是第二個準備結婚的兄弟。第一個是誰?第一個是濤濤,他的老婆也是我的高中同學,海燕。

阿雨和現在的女朋友是在濤濤的婚禮上見面的,為什麼說是見面而不是認識呢?因為這個姑娘是海燕的伴娘,同學,閨蜜。沒錯,小縣城的人際關係就是這麼簡單和複雜,這個姑娘也是我們的高中同學。

“說說吧,這次又是怎麼在一起的。”我還是習慣的問著。

“其實在婚禮的時候,我就看中了,回去之後就一直在聊,剛好她在北京,我在河北,離得也不遠。有一天我就說去北京找她玩,第二天我就到北京了,出地鐵口的時候,我看見她在等著。我當時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兩個人見面也一時間有點尷尬,我就想著做點什麼吧,然後我就直接牽著她的手了,然後,就沒撒開了。”

“可以,你每次都能給我驚喜。”我還是很服氣的。

“為什麼想結婚?”我好奇。

“她多好啊,性格好,又聰明,還顧家,唯一的愛好還是居家看動漫,又會掙錢,又孝敬父母,能娶到是賺到了好吧。這些其實都是能看到了,看不見的還有好多,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想,我就是想和她結婚。”他跟我說道。

年輕的時候,我們會憧憬愛情,認為那就是純粹的,熱烈的,不顧一切的,會被外貌吸引,會被細節打動,我們甚至都不會去懷疑,那到底是不是愛情。可當你遇到一個契合的靈魂,所有的表象,所有的物質,所有的皮囊,都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和她結婚,就和她。”

5

“過年啥時候回來?”這是我們每年到了年底的安排,不管時間多少,我們總要見上一面。然後又是繞著不大的縣城,說著一堆無聊的閒話,從河岸的這邊一直走到河岸的對面。然後再走回到熟悉的,學校的門口。

在我們慢慢都開始,從二字頭走向三字頭,在經歷了很多人生故事之後,他還是會在分別前,看著我,然後語氣堅定,眼神真摯的看著我,對我說得,“你的將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麼多年,我們不是那種隨時隨地都要聯絡,我們甚至絕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出現在彼此的生活裡。但是一旦我遇到挫折,我能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阿雨,他總是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然後在我背後給予支援。

這話雖然很俗,我還是要說,不管我生命的長短,你是我永遠的兄弟。

“你好,我叫阿雨”

“你好,我叫戌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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