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臨時入會
大年初三。
今天是方鶴軒在赤柱坐監的第十二天，
也是他臨時加入新義安的日子。
跟他同一天來到赤柱的其他阿羊，
基本都在入監的第二、三天就成了各社團的四九仔。
方鶴軒是例外，
對某些社團而言，他也是個避之不及的麻煩。
方鶴軒心理和生理上都厭惡黑社會這種寄生蟲型的組織，
港島的社團更甚。
但不加入社團，就得被社團欺負。
雖然是臨時入會，
但方鶴軒不相信他出獄後，
新義安會這麼容易放過他。
基本上是放棄了原有社會關係網，
臨時會員有點類似香港社團的掛藍燈籠，
說是成員，但沒有經過正式的入會儀式，也沒有被記錄在社團名冊上，
因此，苦力也是最容易被壓榨的。
加入社團，對他是有益有弊，
說不是會員，但又跟社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但目前的處境下，
找個臨時靠山，還是利大於弊的。
成立組織，加入組織，維繫組織，壯大組織，
苦力的工作和尊嚴才能得到保障。
為什麼這麼講呢？
其實還是跟香港的社會發展程序息息相關。
香港的社團往往都跟狗皮膏藥一樣，
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
他已經跟赤柱最大的黑社會勢力14k結下了基本無法化解的樑子，
重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構建新的人際連線，
這種辛苦的工作在當時的環境下也是人人都要搶著乾的，
如果真有一天，新義安要用到方鶴軒，
才不管他是不是臨時的。
但他對14k也不抱有太高期望。
一旦建立了關係，彼此間會非常重視這種關係的維持和延續。
大眼明之前就感嘆過，
如今的社團組織，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繼續當一隻純潔無瑕的阿羊，那誰都可以踩他一腳。
早年來到香港謀生的大陸人，
最大的工作來源就是在碼頭當苦力，
另外，當時的新移民，謀生的手段也非常單一，
但二三十年後，社會組織程度已經非常完善，
彼此之間的關係網錯綜複雜，
工作機會也很多，
港人不需要完全靠某個組織就能活下去。
所以，以前的社團成員信奉忠義，
現在的爛仔們講求利益。
一句話，
你不要跟我講詩和遠方，我要麵包和牛奶。
本港的新聞經常報道某個地方發生社團火拼，
結果仔細看，竟然是同一個社團的人馬，
甚至有的還是同一名老頂手下的。
方鶴軒借的是新義安和老潮的這張虎皮，
並不指望他們幫自己擋下來自14k的明槍暗箭。
入會儀式是在中午進行的，地點就在飯堂。
赤柱的飯堂也是分割槽的，並不是所有囚犯都擠在一起，
所以倒也不會有太多人圍觀，
這點讓方鶴軒有些遺憾，他現在正是需要流量的時候。
早飯時間，大眼明就已經跟他介紹過規矩和流程，
跟電影裡的差別太大。
新義安草鞋以上的大佬都到了，還有一些四九仔在旁邊維持秩序，
由於是臨時入會性質，也不好把老潮其他社團的有鱗有角之人請過來見證。
老新頂爺金牙超、執事長腿榮、三倉倉長貴利堅、三倉倉辦細眼泰、六倉倉辦煙屎聰這些在任的新義安中高層之外，
還有還有十幾名卸任了職務或者擔任出位的鱗角人物也出現在了現場。
儀式開始後，主持儀式的長腿榮首先開口詢問站在人群中心的方鶴軒：
“有無皇冠牌(有沒有在監獄署工作過)？”
“沒有！”方鶴軒答。
“有無帆船牌(有沒有在警察部門工作過)？”長腿榮問。
“沒有！”方鶴軒答。
“你是哪裡的(入獄前加入過哪家社團)？”長腿榮問。
“無門無派！”方鶴軒答。
“有無先生老朋(有無獄警是伱的朋友)？”長腿榮問。
“沒有！”方鶴軒答。
“[堅]的還是[流]的？(真的還是假的)？”長腿榮問。
“[堅]的！”方鶴軒答。
這一套問答的流程是監獄獨有的，
目的就是防範危險分子混進社團，
至於有沒有作用，方鶴軒也不知道。
接著就是最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只見煙屎聰把一個餐盤端上桌，
盤上放著一顆黃橙和一把餐刀(用完馬上就要還給飯堂)。
香港的社團仿照大陸洪門傳統，
每有新馬入會，必請“洪門刀”來“斬鳳凰”。
餐刀象徵“洪門刀”，“斬雞頭”意為“斬鳳凰”，
以公雞的血來歃血為盟，
但監獄裡條件有限，於是就用橙子作為公雞的替代品，
這也被有些人嘲諷是假儀式假入會的原因。
只見貴利堅雙手託著這把餐刀，
先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圈，然後揮動餐刀，
大聲唱到：
“此刀本是非凡刀，昔日老君爐內造。”
“七七迴圈聖火煉，方能煉成三把刀。”
“頭把掌在關公手，取名青龍偃月刀。”
“二把落在晉王手，取名開國定唐刀。”
“三把落在洪英手，取名本是除奸刀。”
“有仁有義，共結金蘭，無仁無義，三刀六眼！”
至此，洪門刀歸案，接下來才能名正言順的斬雞頭。
依舊是貴利堅來執行，他站在黃橙前，喊道：
“鳳凰生來四頭齊，五湖四海盡歸依。有仁有義同禍福，脫去毛衣換紫衣。”
旁邊的細眼泰雙手夾住黃橙，和眾人一起念道：
“雄雞雞頭流鮮血，忠心正義浩氣存，洪門子弟壽命長！”
聲音落下，貴利堅手起刀落，將黃橙一分為二，
然後又將切開的黃橙，在每杯清茶上滴上幾滴，
算是象徵血酒。
細眼泰也沒有閒著，他以右手打出四三二的手號，接著大喊道：
“馬寧兒，你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新人懲罰你，問你如何對付反叛者，金銀衣紙作你的棺材！”
稍作停頓，他又唱出八句詩：
“金刀一按紅光現，鳳凰頭上露冒光。”
“一去一來四季福，左進右出大發財。”
“三八二十一脈起，五湖四海共一宗。”
“香堂結義真齊心，雙手丟擲鳳凰雞。”
方鶴軒神情莊重，心裡卻一直在吐槽：
“怎麼沒有洪門三十六誓？這唸的都是什麼玩意？”
他還在腹誹時，大眼明走到他身邊，提醒道：
“‘斬雞頭’結束就是喝‘紅花酒’，之後我帶你去拜見諸位大佬。”
方鶴軒點點頭。
清茶終究不是酒，
眾人也就象徵性的喝了幾口，
表示同意新人方鶴軒的入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