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立刻爆發出一陣狂熱的尖叫和議論聲。

“叮鈴……”

只聽見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眾人又頓時安靜下來。

在臺上一片遮遮掩掩的紅色掛緞中,少女的身形姣好,很是青澀。

墨色的頭髮如瀑布般,面板白皙如雪,層層薄紗重疊的長裙勾勒著她的身形。裙色像虞姬豔裝盛開時的花瓣,卻又比那顏色淺上一些。裙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紅色花紋,還繫著小巧精緻的金鈴鐺和流蘇,鈴鐺一步一響。

細看呢,衣裙雖極其繁瑣精美,卻輕便地很。少女頭上髮髻用一個精美的步搖固定,還插著幾朵盛放的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宛如禍國妖姬的昳麗面龐上,戴了一層有金色的流蘇與紅色寶石垂下作掩飾的面紗,使五官輪廓若隱若現。

朦朧模糊的容顏令人沉醉,波光流轉的眸中滿含情愫,微微上挑的眼尾還泛著紅暈。而她左眼瞼正下方,有一顆黑色的,清晰可見的痣。

用再驚豔的話描述都不為過,反正溫銀嵐覺得她的眼睛都看直了。她糾結地想,如果小師妹和牡丹姑娘同時愛上她,她該選誰。

說起來,她倆好像都穿的是紅衣呢,不過顏色差別挺大,款式也完全不相同。

宿懸飲著小酒,突然特想給牡丹姑娘刷支嘉年華。

他自言自語道:“……牡丹姑娘好美啊,跟遙陳師兄和淨喧師兄一樣好看……啊啊不對,和小師妹和銀嵐師姐一樣好看!”

蘇傾言撐著下巴,眸光閃動。這位牡丹姑娘……為何長得同慕家公子的畫像一樣?

牡丹姑娘走得每一步都像精心設計過一般,賞心悅目。她走到鋪滿紅毯的高臺的中央,美眸輕輕掠過臺下被驚豔的賓客。她聲音好似映在湖面的皎皎明月:“請由牡丹,為諸位貴客們跳一段新作的曲子——《命無軌》”

《命無軌》的伴奏緩緩響起,如流水娟娟,風聲淺淺。少女緩緩抬起手——她美玉似的手腕上綁著紅絲帶。絲帶隨她的舞步而飄飛,像燃燒的花。

“樓繁華,花與火交織泣淚

茶盎然,樂與舞浮生夢昧

問君在夢中是誰?

啊啊~不知,情難了悲,

啊啊~只願,生死相陪……”

花海一片,紅豔豔。樂聲慼慼,彷彿有在哭泣,彷彿有人在大笑,彷彿有人在歌唱……牡丹的衣裙搖曳,墨色的長髮飛舞,像花瓣在延展,盛放,與黑夜交織。

“夜難寐!雨落花碎離人醉

命無軌!愛與罪世世相隨

我與你,朝朝暮暮又年年歲歲

是離愁,是淚

亂篇章,輪迴又輪迴

若我可問心,定堅守天下與誰

若我可贖罪,定生不棄死不悔。

若我可知命,定為你再經輪迴。

若我可涅槃,定來生改寫命軌。

此生,命無軌,式微,可有歸?”

似是在哀怨,又似是哭喊,中間夾著幾句戲腔,給人以聽覺上的衝擊力,讓聽眾久久難緩過神。

“……”

舞畢,少女髮絲有些凌亂,欠身行禮道:“牡丹,獻醜了。”

“……”

“好!”

“善哉善哉!牡丹,善舞者也!”

“好!太美了牡丹姑娘!她真的……一張臉一個嗓子就能撐起意春樓的排面!”

“牡丹姑娘不愧是花魁!這歌聲與舞姿果真名不虛傳!我此行無悔,此生無憾了!”

“……牡丹姑娘你就是我的神!”溫銀嵐也跟著大喊,完全忘了自已正穿著男裝,“我耳朵有喜了!啊啊啊啊愛你!”

牡丹姑娘被她喊得嘴角一抽。

她頓了頓,才輕笑道:“牡丹謝過諸位青睞。”

這時喬怗走上臺,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瞬間把握場面:“呵呵,感謝貴客們抬愛我意春樓的茶娘。為感謝各位老爺們的捧場,意春樓決定今晚加長與牡丹姑娘的相處時間……今夜,貴客們可買下牡丹姑娘一晚的暢談時間哦——”

“此機會,價高者得~”

“我出三百兩銀!”

她還沒說起拍價,就已經有人開始喊了——場面上一片狂熱。也對,他們滿腦子旖旎的想法,一定覺得一晚上能做的事只有那個了。

“我出七百兩銀!”

“我出一千……”

“我出七百兩金。哦~為了親愛的牡丹丫頭,叔叔我願意出這麼多。”一個像嗓子裡卡了拖鞋的氣泡音響起。

“……嘔,我出一千兩金!”

“……我出兩千兩金!”

“咚!”地一聲,把還沒反應過來宿懸和蘇傾言嚇一跳。

“我出……”只見溫銀嵐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座小金山,和一袋滿滿當當的靈石砸在桌子上,懶得數了,“反正今晚,牡丹姑娘的時間我全包了!”

臺下頓時只剩下各桌的富二代倒吸氣的聲音。

牡丹站在臺上,怔怔地看著她——這個女人真是又有錢又該死的霸道。

這麼多金子靈石,都可以買下鄔隗鎮了。本來在凡間,靈石就稀有得緊。

“……成交!”喬怗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生怕溫銀嵐反悔似的,直接成交了。

宿懸目瞪口呆,湊近戳了戳小金山:“我去?銀嵐師姐你搞真的啊?”

他看著那袋色澤上好的靈石,眼睛放光:“實不相瞞,其實你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姐溫緲霧……誒誒,別拿走啊給我摸摸唄!”

他們長夢峰一直是五峰裡最窮的那個,峰主宋舒弦更是厚顏無恥地天天靠柏溪荷和堯曇這個小蘿莉救濟。

比丹修窮就算了……哪有陣修比劍修還窮的啊??

宿懸也打小就窮……從他穿過來到現在,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靈石。

他忽然發現丹修是個很賺錢的職業……誒嘿,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跳槽了。

欲哭無淚地看著僕從笑眯眯地把靈石帶走,宿懸看向溫銀嵐,眼神可憐巴巴:“銀嵐師姐,v我500,我可以麥麩給你看。”

溫銀嵐抽抽嘴角:“勿擾,已有美人相陪。”然後瀟灑中夾著幾分羞赧地跟著僕從去上二樓的牡丹的閨房了。

宿懸鼓了鼓腮:“……見色忘友!可惡,我要黑化了!”

他氣憤地拿起桌上的糕點一口一個。

後面來了個濃妝豔抹的姑娘說來給他們陪酒。宿懸和蘇傾言嫌胭脂味兒太重了婉拒了。那茶娘看他們面容稚嫩,也沒強求,替他們填滿酒後就離去了。

等她走後味道果然淡了一些。這時,蘇傾言忽然起身,穿過那些飲酒玩樂的賓客,朝花樓的後院方向看去:“宿師兄,我好像聞到了什麼不太對的氣息……”

她一蹙眉,朝茶園方向快步走去。

宿懸聞言,立刻放下酒杯,也急匆匆地跟去。

……

“小姐,請坐。”牡丹規規矩矩地跪坐在軟蒲上,往身前的放在小茶几上的瓷杯裡添茶。

她已經摘下了面紗,長相嬌媚張揚,左眼下眼瞼正下方的黑痣畫龍點睛般給她添了一絲痴情。

因為眉眼含笑,看起來溫柔極了。

溫銀嵐坐上茶几對面的軟蒲,端起溫茶呷了一口:“謝謝牡丹姑娘。”

看來牡丹姑娘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了,那她索性不刻意壓低這嗓音了。

牡丹也抿了一口茶,神色認真道:“更應該是牡丹感謝小姐的垂愛。”

“只是不知,為何小姐要為我花這麼多錢財……太貴重了,牡丹怕是幾輩子都還不起。”

“沒事的牡丹姑娘,我錢夠多,也不用你還!”溫銀嵐臉紅,連忙道,“其實你可以喊我溫銀嵐或者溫緲霧的。緲霧是我的表字……”

“喵嗚?”牡丹歪頭呢喃了一遍溫銀嵐的表字,彎了眉眼,“很可愛呢,和小姐一樣令牡丹歡喜。”

“嗚嗚沒有啦——不知牡丹姑娘可否告於我你的真名或者表字……”

溫銀嵐耳根子發麻。她就知道不能讓別人喊她的字,不然她聽到“喵嗚”時一定會身子發軟的。

牡丹嫣然一笑:“牡丹原名喬懌,字歲霜。”

“歲霜?那我就這麼喊你了哦?歲霜~”溫銀嵐抱起茶杯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才堪堪平靜了一點。

“不知緲霧小姐有什麼問題要問我……我會盡已所能幫助你的。”

這才真正進入話題。溫銀嵐也正色了起來。她一直沒有忘記此行有任務在身。

從第一眼見到喬懌,她就覺得這位花魁和慕公子一定存在著什麼聯絡……

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慕家唯一的子嗣……為何會出現在意春樓?

“歲霜,你穿過男裝嗎?”溫銀嵐好奇地問,“感覺像你這樣的美人,穿起男裝一定也很帥氣!”

喬懌輕笑,垂眸掩去情緒:“緲霧小姐謬讚了。但牡丹並未嘗試過男裝呢,畢竟牡丹與小姐不同——”

“牡丹沒有錢,沒有衣服,更沒有自由。喬媽媽也不會允我如此荒唐的……”

溫銀嵐聽著她羨慕的語氣,有點心疼:“不會的!歲霜,我贖你出去。你會有自由的。”

“緲霧小姐,可是牡丹離了意春樓,又能去哪呢?你的好意,牡丹沒齒難忘。但這樣的話,還是莫要讓喬媽媽聽去了……”喬懌隱晦地掃了一眼閨房的屏風。

“跟著我啊。”溫銀嵐會意,微微勾唇,指尖搓了搓符紙燃盡的灰燼,“我可以養你。可以帶你去各種好看好玩的地方,去做自已想做的事。”

“順便再在行旅的途中,救濟天下,走自已的道。豈不美哉?”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好笑。她一個金丹,就算不會畫符,也從宿懸那兒騙來了一打,還怕幾個凡人偷聽?

溫銀嵐笑意更盛,衝喬懌伸手:“你該是自由的啊。”

喬懌怔怔地看著她,然後將手搭在她手心,眼中晦暗不明。

卻只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沒頭沒尾道:“快了。”

溫銀嵐握住她的手,好軟好滑,只是手指有幾處關節磨了繭……或許是做粗活時生的。

“……”溫銀嵐更心疼她了。

喬懌忽地抽回手,臉蛋爬上一抹紅暈:“小姐……”

她偏過眸,轉移話題:“你是……修士嗎?你……可願意教牡丹如何修煉嗎……”

“牡丹也想成為能保護大家的強者。”

她說著,又轉回眸小心翼翼地看著溫銀嵐,後者爽快點頭,然後告訴了她一下煉氣入門的口訣。

不知是心有預感還是怎的,溫銀嵐閉上眼睛,猛然發現意春樓的靈氣挺足……同時,魔氣也很猖狂。她走到窗前,向下望去,窗子對著意春樓後方的茶園,一片綠油油。

喬懌歪頭看去:“緲霧小姐?”

溫銀嵐轉頭,朝她笑笑:“失陪了,歲霜……”

然後開啟窗戶,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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